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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女帝师二(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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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馨有些骇然:“女人是说……太后不会理睬于女人之事么?”

皇后如有所思地看我一眼,复又喂鱼:“依本宫说,既然都是兔死狗烹,便叛了汉王也无妨。如有蒯通这等良臣谋士,君临天下也一定不成能。”

芳馨道:“女人是在问奴婢么?”

我笑道:“没有。蒯通对天子道,我当时是韩信的谋士,只知有齐王,不知有汉王,为齐王尽忠,又有何错误?天子感觉有理,便没有杀他。”

皇后叹道:“说得透辟。不知本身不过功为猎犬,的确易陷迷局当中。想来若玉机是韩信,定然能安然终老了?”

我浅笑道:“韩信当初若能听蒯通的,厥后也不会勾搭陈郗谋反,被萧何骗进宫,被吕后诛杀。可见,他本来便是一个没有脑筋的人。”

我叹道:“是。当时慎妃娘娘新废,且大病初愈,抱着殿下在灯下听我说故事。提及来,我有好久没有为殿下说故事了。殿下现在也不需求我说故事给他听了。”

我接着道:“太后说这话时,是堕泪的,可见她内心难过。固然太后顾恤升平长公主,但若重来一次,恐怕她还是不改初志。升平长公主与昌平郡王,俱是如此。”

芳馨机灵道:“女人向太后存候,也是为了查探太后在于女人之事上的情意,不知……”

皇后只穿了一件蓝红色短袄,将两股发辫低低盘在脑后,簪了一支赤金牡丹步摇。米珠穿成的流苏软软地附着在发髻上,凝成一片温润的华光,就像现在的平平和夸姣。华阳公主只穿一件贴身小衣,笑嘻嘻地从锦被中探出头来:“玉机姐姐说个甚么故事给孤听?”

芳馨感喟道:“当真不幸。”

华阳公主沉吟道:“那韩信应当对汉王好些才是。”

我转头笑道:“才刚颖嫔问我,我答不上来。请姑姑为我解惑。”

我感激而可惜:“臣女深知当今是一名仁君。只恨本身寒微无福罢了。”

我浅笑道:“这句话的意义是说,上天摆在面前的恩德如果不要,便会遭到奖惩。”

芳馨道:“太后是在叹升平长公主命苦么?”

我拂去脸上的泪痕,轻声道:“颖嫔娘娘面貌是一等一的出挑,人又聪明,又识大抵。自太后到宫人,没有不说她好的。为何陛下却……”

皇后道:“你家中的双亲固是能为你操心寻一门好婚事,可这天下的男人,又有谁能及得上天子?你也晓得,陛下仁慈。前些日子你那样违逆,陛下也没说甚么。可见是至心待你好。”

我点头又点头:“是,也不满是。这句话是有典的。”

我站起家,微微一笑道:“从现在开端也不迟。传膳,用过晚膳,早些安息,明日还要写春联呢。”

皇后道:“韩信自拜将以来,从无败绩,是千古难寻的良将。玉机如何还说他没有脑筋?”

一语惊破这一室决计的温存。胯下之辱的故事,四岁的华阳公主或许还能了解,韩信与蒯通的事……也好,华阳公主若听不懂,便昏昏欲睡了。我恭敬道:“谨遵皇后旨意。”因而向华阳公主道:“韩信做了齐王今后,一个叫作蒯通的谋士对他说:汉王刘邦与楚霸王项羽对峙数年,相互都不能进步一步。现在您是齐王,襄助汉则汉胜,倒向楚则楚胜。若两不相帮,占有三齐之地,向北占据燕赵以自广,则天下三分,鼎足而立。且臣相大王,面不过封侯,背则繁华无极。此乃天授,不成不取。天与不取,反受其咎。大王可要好生考虑啊。”

“真的么?”

芳馨道:“请女人指教。”

芳馨浅笑道:“如何不真?当今是仁君,天然盼望身边的女子都心肠良善,品德纯粹。周贵妃不就是极好的一例么?不然她年长了十来岁,容色早衰,就是再美再聪明,也不能固宠那么久。依奴婢看,陛下对女人,是有几分对周贵妃的至心的。”

皇后轻手重脚地走出寝室,淡水色裙裾委地无声:“还是玉机有体例。华阳这孩子,聪明好学,像她两个皇兄。”当年皇后怀着华阳公主的时候,几乎遇刺,是以太后和天子都对华阳公主格外疼惜。这句话平清楚含着一丝可惜,在叹惋华阳公主不是男儿之身。只听皇后接着道:“明天春季华阳就该选侍读女官了,本宫本来属意苏燕燕的,可惜她执意回家奉养去官的父亲。既然华阳喜好你,本宫就去和陛下说一声,让你来做华阳的侍读,可好?”

我答道:“这句话的意义是,汉王刘邦将本身的饭推给韩信吃,又解下本身的衣衫披在韩信身上。是恩遇深重的意义。”

芳馨道:“奴婢大胆,想叨教女人……倘若他不是天子,女人可会应允么?”

我微微惊奇:“姑姑竟然是如许看的。”

皇后道:“玉机既然晓得‘天与不取,反受其咎’。如何前几日陛下亲口提起册封之事,玉机却还不允呢?”

华阳公主并没有像我预感的那样毫无兴趣,昏昏欲睡,而是睁大眼睛当真道:“蒯通真聪明。玉机姐姐明天可必然要来啊。”我应了,她这才侧过甚去,闭目而睡。不过一瞬,便传出安稳轻微的鼻息声。

皇后顺手取太小丫头手中的瓷碟,拈起碎饭往池中投去。但见本来在浅水中悠游的锦鲤,都点头摆尾地聚了过来。皇后道:“本宫一向想晓得,倘若韩信当初听了蒯通的话,叛变刘邦,自主为王,那会如何?”

我忙道:“娘娘贤明。”

我躬身道:“臣女无德无能,且年纪也大了,恐不适合做公主的侍读。”说着扶起皇后的右手走下玉阶。中午的日光照在身上,几近和安排了熏笼和炭盆的阁房一样暖和,却少了多少炎热的逼迫之意。

芳馨凝神瞧了我一会儿,似在查找我脸上的泪痕:“奴婢也说不好。不过,奴婢记得弘阳郡王殿下小的时候,女人给殿下讲过的一个故事。”说着扶我进了漱玉斋,坐在秋千架上。“奴婢记得清楚,那一夜慎妃娘娘也在的。约莫是华阳公主满月的那天,殿下看了一出《李广射虎》的戏返来,缠着女人说飞将军李广的故事听。”

我浅笑道:“殿下所言甚是,以是韩信才没有听蒯通的。厥后韩信因谋反被杀,临死前痛呼:恨不消蒯通之言,死于妇人之手。当时汉王已经做了天子,听闻此言,便深恨蒯通,想连他也一起杀掉。”

华阳公主吁了一口气,复又猎奇道:“韩信不是说不肯叛变汉王么?如何厥后又谋反?”

我叹道:“小事罢了,太后宫里的冷,又何止这个呢?”

芳馨道:“女人的身子弱,经不得一点寒。若冷了,必然要早些和奴婢们说。”

华阳公主倒吸一口冷气,忽闪着一双大眼睛道:“汉王真的杀他了么?”

我在漱玉斋门口目送颖嫔远去。落日将我的影子拉得浓黑苗条,仿佛望不到绝顶。左边是一道断交的墙,我和我的幼年痴情便是在这道墙下诀别的。右边不远处,仍旧是一道高墙,一道朱红色的高墙。漱玉斋白墙灰瓦,一到春夏,外墙便充满了碧油油的藤萝,满园玫瑰盛开。在漱玉斋住得久了,我总有一种错觉,仿佛那些如山排压过来的殷殷赤色离我远了些。呵,不过是一厢甘心的臆想罢了。

皇后的笑意忽而转冷:“以玉机的聪明仙颜,也只要奉养君王,方能一逞平生志愿。本宫也一向盼望你早日册封,像颖嫔一样襄助本宫。你这孩子,率性妄为,实是孤负了本宫的一片苦心了。”

太阳终究沉在西面的高墙以后,我身处无边的暗影当中,面对光秃秃的花圃,心中一片荒凉。玫瑰暮秋干枯,明春再开,会比往年更加幽艳芬芳。而情花,是凭愚勇津润,借时而放的。我自问本身是一个谨慎怯懦的人,我的愚勇,早早便淹没在故纸堆中了。转头望,我不过是连一丝愚勇都没有的木偶人罢了。忽觉脸上冰冷,用指尖一摸,本来是一滴冷泪。

芳馨道:“不然还能是甚么?当初静嫔娘娘不过是女人身边的侍婢,在颖嫔和昱嫔册封之前,都专宠了好一阵子。莫非颖嫔娘娘还不如静嫔么?”

芳馨道:“那一夜,女人说了李广的故事,此中有一件事奴婢记得清楚。李广大哥时问王朔,为何本身在军中效力数十年,身经百战,部下的很多将领都封了侯,而本身却没有封侯。王朔便问他:‘将军这平生可有遗憾?’李广道:‘当年戍守西北,羌人造反。我诱降了八百人,当日便杀了。这是我这平生独一的恨事。’王朔道:‘杀降不祥,这便是将军不得封侯的起因了。’”

我在西耳房的榻上坐定,解下大氅覆在双腿上,低头把玩着绣了银丝的衣带。银丝华贵,绸带触手丝滑,却寒过冰冷的指尖。皇家亲情,不过如此。我冷冷一笑道:“姑姑晓得太后所言‘愿来生不要托生在帝王家’是甚么意义么?”

我心中暗自嘲笑,终究说到此事了。因而更加恭谨:“臣女出身寒微,不敢攀龙附凤。”

芳馨焦心道:“连太后都不管了,女人还如何救于女人?”

我笑道:“战时的良将一定是承平时的良臣,更非盘据一方的贤王。三者不成划一来讲。”

芳馨肉痛道:“奴婢多口,不该问女人这个的。入夜了,女人回屋坐吧。”我点了点头,起家回玉茗堂。芳馨拿起我放在秋千架上的手炉,轻声惊呼道:“女人的手炉已经冷了,如何也不早说?”

我缓过神,接着道:“韩信却说,汉王对我有知遇之恩,推饭饭我,解衣衣我,韩信不敢忘恩,毕生不敢叛变。蒯通苦劝不果,只得作罢。”

我浅笑道:“在太后宫里的时候就冷了。想着就要返来了,便没说。”

忆起他初回宫的阿谁深夜,他的体贴和我的孤寂,我并非没有一丝神驰。若他不是天子?这个题目就像芳馨当初问我若皇后所生的祁阳公主是一个皇子情势将会如何,虚无缥缈得教人不肯操心去想。或许也是因为想起来便有些隐痛,更多的是深深的有望。

我屈一屈膝,恭谨道:“前人的得失,在先人看来,便像看这池中的锦鲤争食,历历清楚。只是前人身在迷局当中,难以自拔罢了。玉机又怎敢自夸比韩信更明智?”

我冷冷道:“谁说我要救她?”

皇后道:“你出身是寒微了些,但是陛下喜好你,这也算不得甚么。归去再好生想想吧。”

我一怔,淡然一笑道:“姑姑说得有理。畴前我总觉得,这类说法不过是史家借以劝讽先人的,当不得真,谁想却让姑姑拿来用了。”

“南朝宋明帝刘彧平前废帝之乱,做了天子今后,将亲生兄弟几近杀了个洁净。此中一名始平王刘子鸾,因先帝在时,特别受宠,便被天子哥哥杀了,死时年仅十岁。刘子鸾临死时道:‘愿身不复活王家’[91]。十岁的孩子,多么苦楚和断交。”

芳馨道:“实在这也是功德。颖嫔出售于女人,女人却救下于女人,这是积善。女人前前后后善待的人也很多了。正因如此,陛下才特别中意女人。即便女人不肯嫁,陛下也没有见怪。”

【第三十七节 伍被邹阳】

华阳公主想了想,高傲道:“父皇是天子,以是父皇的犒赏便是上天的犒赏,若不要,就是抗旨,天然要被罚。”

我正要答复,忽听皇后道:“前些日子本宫才说了韩信胯下之辱的故事,本日还说韩信吧。便说……韩信与蒯通的故事好了。”

我将她蹬开的锦被掖好,俯身笑道:“这便是另一个故事了,殿下若乖乖昼寝,明日臣女便来讲这个故事,可好?”

我接过热茶,怃然不语。芳馨接着道:“颖嫔娘娘样样都好,但是暮年出售于女人,导致于女人的母亲被杖死,便和李广杀降是一样的,伤了阴德,以是才不得宠。”

我一哂:“几分?哪怕是半分,我也不敢受。”

颖嫔背影的新碧中透着些孤单无法的灰,望得久了,本身也落下泪来。不知是为她,还是为本身。只听芳馨在身后道:“颖嫔娘娘已经走远了,女人出来吧。”

第二日用过午膳,我正要午歇,皇后宫里的内监小罗来漱玉斋传唤,说是华阳公主不肯昼寝,嚷着要听故事,以是皇后命我去守坤宫哄公主昼寝。我只得重新梳头穿衣,仓促忙忙随小罗去了守坤宫。

我恭敬道:“玉机志不在此,只望期满出宫,回家奉养双亲。”

芳馨松一口气道:“那女人这么焦急要见于女人是……”

华阳公主道:“甚么是‘推饭饭我,解衣衣我’?”

华阳公主插口问道:“甚么是‘天与不取,反受其咎’?”

我淡淡道:“功高震主,智力不逮,叛与不叛,都不免兔死狗烹的了局。”

芳馨命小丫头沏了一杯热茶,转头笑道:“若女人现在还在给殿下说故事,恐怕本身就先要急死了。”

我正色道:“我只是想要晓得事情的本相。倘若她真与慎妃之死有干系,我不会理睬她。若无干系,也不消我救,陛下自会宽恕。”

“昌平郡王若只是私纳锦素为妾,也不算甚么了不得的罪恶,太后怎会不睬?当初睿平郡王娶董妃的事,不就是太后讨情的么?只因慎妃之死,统统都要秉公来办,不然难以服众。慎妃是皇子生母,且殷勤奉侍了太后那么些年,太后也不好偏袒昌平郡王和锦素,不然岂不是对弘阳郡王不公?”

芳馨道:“那就好。女人这些年为旁人操心过分,早该如此秉公行事了。若早如许,身子也不至于如许……”

皇后在西配殿的寝室里,坐在华阳公主的榻边柔声哄劝着,无法华阳公主只是不睬。我上前去行了礼,皇后笑道:“华阳自从前次听你说了一则寓言,便心心念念的,非要你来讲一个故事才肯睡。有劳你说一个,哄她睡了,本宫也少些头痛。”

一语说中我的苦衷,我惊诧不语。稚童戏语,竟如此逼真,我几近要狐疑这是不是皇后事前传授过的。华阳公主催促道:“玉机姐姐快向下说。”

我低头一笑:“不错。”

皇后点头道:“那依玉机看,韩信到底是当叛还是不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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