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你小说
会员书架
爱你小说 >历史军事 >女帝师(全集) > 第142章 女帝师三(4)

第142章 女帝师三(4)

上一章 章节目录 加入书签 下一章

我缓缓伏在母亲膝头,柔声道:“只要母亲放心,玉机没有甚么放不下的。”

朱云恍然道:“怨不得我一向感觉有些不大对,本来如此!他和我说话的时候,神采语气如常,并不似一进门的时候在父亲面前哭个不住。”

我体贴道:“可问出甚么来了么?”

我忍不住嘲笑。朱云怯怯道:“二姐笑甚么?”

朱云正要答话,忽听门外有几个女子轻声说话的声音,我忙摆手止住朱云。不过一会儿,绿萼出去禀道:“女人,刚才朱大女人在外求见,听闻公子在,便归去了。”话音未落,便闻声灵堂里响起了痛彻心扉的泣声。我忙带着朱云出了西厢,但见母亲在灵堂中拈香膜拜,伏地痛哭。朱云和玉枢赶紧上前一左一右地搀扶起来,众丫环婆子搬了一张交椅,在堂下放定,七手八脚地扶母亲坐下了。母亲拭泪不已。

朱云一怔,忽而问道:“二姐是不是晓得了?”

熙平说父亲在出门之前,便猜着李湛之有诈,那他往前面去,定是寻熙平报备此事。我冷哼一声,道:“李湛之都和你说了甚么?”

写罢封好,交予绿萼,命她唤起小钱,亲身送入宫中。绿萼无法,只得去了。

我站起家,顺服道:“是。”因而向绿萼道,“备文房四宝。”

朱云叹道:“自父亲咽气,我便一向带人在城外,府衙那边还一向不得动静。”

我忙道:“女儿不回宫了,今后今后就在家中陪着母亲。”

朱云咧嘴傻笑,牵动脸上的小口儿,便特长去摸。直到现在,他才暴露了我自小见惯的弱弟本质。我一拍他的手道:“才涂了油,你手脏,不准乱碰!那铳棍是谁给你的?”

朱云额头上排泄了细如针尖的汗珠:“这……我焦急去寻父亲,只见了灵堂,并没有见到他母亲的尸体。家中……也只要他一个。”说着谨慎地看我一眼,“是我忽视。过后我想起此人甚是可疑,但当时我焦急找寻父亲,便没多留意。”

我沉吟道:“这话也平常,如何奇特了?”

母亲怔怔道:“你公然放得下宫中的锦衣玉食,放得下天子的恩宠?”

朱云这才松一口气,接着道:“我在李湛之家寻不到父亲,便回城来回禀了长公主,长公主立即命人去府衙报官。那会儿天已经全黑了,就快关城门,府衙当值右军巡使赵大人刚好是曹驸马之前的同僚。当即点起一班衙差,随我们去城外细心搜索。先去了李记铺子,拍门不该,我们便踢开门闯了出来,黑灯瞎火的也没人出来。各处去搜,掌柜不在,想来是做完最后一单买卖,便回故乡去了。去他后院检察,土砖地上满是木屑,一个足迹都寻不到。又去了李湛之家,李湛之正对着棺材哭天抢地,哭他老母亲,又哭对不住我父亲。”他顿了一顿,又道,“当时棺材板子都合上了,我只当他母亲在内里躺着。李湛之又将傍晚对我们讲过的话对赵大人讲了一遍,说本身也要跟着去寻父亲。赵大人见他哭哭啼啼的缠杂不清,眼神又不好,便没准他去,只派了两小我盯着他。我们一村村一甸甸地问畴昔,直问了一宿,周遭十里的人家都被闹得不得安生,也没有寻到父亲。天亮后只得回城,换一拨衙差持续找,到了晌午,才在汴河南岸的一座石屋中寻到了父亲。”

朱云似是恐怕母亲也要他写下甚么包管似的,忙在一旁道:“母亲,二姐抛下从五品女丞之位回家奉养,可见是至心孝敬。母亲也疼二姐一疼,二姐辛苦了一夜,该安息了。”

我又好气又好笑:“才感觉你聪明,便又犯浑了。你练得脸都黑了,莫非是为了好玩的么?”

我想了想,顿觉好笑。李湛之是李演的兄弟,他无端进了府衙,只要李演一句话,不必轰动汴城府尹,摆布军巡使就得放他出来。到时只说问过李湛之,他确是不知情,便可将熙平长公主打发了。想来熙平也甚是清楚,故此她固然报官,却对官府如何措置提也不提。我困乏不已,只问:“你找到父亲的时候,父亲是甚么模样?”

朱云忽而收了眼泪,仇恨与杀气像从水底突然浮起的苍惨白骨:“是谁要如许害父亲?!若被我查出此人,我定叫他也尝尝那鞭子,再一刀捅了他的心窝子!”

我微微一笑,柔声道:“那你可要好生练习,不要孤负世子的美意。只是闲来也别忘了读书。”

他吃得虽快,却还算斯文。一时撤了早膳,我命绿萼在门外守着,方携了朱云的手,同坐在榻上。朱云正要说话,我一摆手,道:“畴前天凌晨李湛之来我们家借银子开端说。”

朱云一怔,道:“粉饰甚么?”

母亲悄悄地看我一眼,泪光中竟有哀恳之意。她拉着我和朱云的手,悄悄道:“你们今后今后就在家好生度日,不要再出去了。”向我道,“玉机,你不要回宫了。”又向朱云道,“云弟,你也少骑些马,把那火器还给世子。”

朱云凝神半晌,点头道:“不,奇特的不是父亲说的这句话,而是他说这句话的神态和口气,非常古怪。父亲对待好朋友一贯很暖和得体,别说有难时,便是无事时,父亲也不会如许冷嘲热讽的。”

“臣闻六合之性报酬贵,人之行莫大于孝。[6]诗曰:哀哀父母,生我劬劳。[7]今臣父为盗贼残,骨肉捶挞为泥,身膏草泽,精魂不收于天。臣追事惟往,痛悲伤目。且臣忝属内位,言不能奖,行不敷称,加身被恶疾,恐一日先填沟壑,无以报德塞责。愿去官避贤,服绖尽孝。敢冒宸严,布此悲乞。”

我嘿的一声:“他倒不哭了么?”

我指着一桌子的清粥小菜道:“用过早膳,你先奉告我你这一夜都在城外查到了甚么。”

朱云道:“二姐如何晓得我想进神机营?”

朱云道:“母亲——”

是施哲。天子命他在大将军府监察,是他给父亲上了药,穿好衣裳,又点了火,使他在寒冬腊月被丢弃在郊野,不至于被冻死。我感喟道:“曹驸马畴前是汴城府的推官,他说的定然没错。”

朱云道:“那一日父亲带着我一道会客,以是他两个说些甚么、是何神情,我都清清楚楚。李湛之听了父亲这句话,有些不安闲。他咳了一声,忍气道:‘只因住在城外,母亲又需求人顾问,实在不便进城向老兄假贷。’我就坐在他的劈面,只觉他目光闪动,甚是可疑——现在想起来是如许,当时我还觉得他只是受了父亲这一番排揎,心中不快。父亲也没有多说,便叫我寻母亲拿银子。母亲给了我一小盘银锭子,父亲亲身捧给他,叫他清了左邻右舍的前债。父亲身己则别了一只牙红色的荷花荷包,内里也装了五十两银子。李湛之很有些不测,站起家千恩万谢。又说本身眼神不好,央父亲带他去城外的李记订一口好棺木。父亲应了,便留他喝茶,说不但会带他去选板材,还要亲身去拜祭他的老母亲。只是临去前须将家务事了了,请他等一会儿。因而父亲便往前面去了,留我陪客。”

我确切已双眼饧涩,怠倦不堪。母亲心疼地看着我:“你守了一夜,去歇着吧。这里有我和你姐姐。”

朱云虽是焦心,却还是顺服地点了点头,大喇喇地往杌子上一坐,彬彬有礼道:“二姐请用。”我见他遇事能忍耐,倒很有几分父亲的风致,不觉甚是欣喜。

我不答:“没甚么。持续说。”

我微微一笑:“他不准奏,我便再上书。”

朱云道:“有。我们到的时候,见棺木已然运到,就放在院中。”

我鼻子一酸,感喟道:“接着说。”

朱云道:“天然是世子哥哥。那铳棍是陛下赐给信王府的,我好轻易才问世子哥哥央了来。那匹青骢马也是世子哥哥送给我的。”顿了一顿,又道,“那铳棍我用了大半年了,竟然一次都没有炸膛,当真健壮!”

母亲凄然道:“好孩子,不是为娘拘束你们。我是怕你们……”她不忍再说下去,只是饮泣。好一会儿,方深吸一口气,痛心疾首道:“我是怕你们像你们的爹爹一样……”

我为他擦了眼泪,又蘸一点蛇油涂在他的眼下:“男儿流血不堕泪,要学父亲的模样。动不动就哭,算甚么男人汉真豪杰。你只说,现下你可查出此人了么?”

朱云一揖,恭敬道:“是,二姐容禀。腊月廿九一大朝晨,一个穷酸的中年墨客到长公主府偏门来寻父亲,被一层层报了出去,父亲亲身出去将他接进家里坐着。”我正要问这李湛之甚么模样,朱云便道,“这李湛之看上去比父亲年长五六岁,两只眼睛常眯缝着,约莫是看不清东西。他一来便哭个不住,说是迩来母亲抱病,本身问左邻右舍借了很多钱买药看病。谁知昨晚母亲俄然病故,他实在拿不出钱来发丧,以是特地进城来,问父亲借些。这时……”他想了想,接着道,“父亲说了一句奇特的话:‘常日我常肯拿出钱来贡献老母亲,你从未要过。故此我觉得,你并不缺钱花。这会儿母亲病了,你要乞贷看病,何不一开端就问我借?这是不把兄弟当本身人么?’”

朱云双唇一颤,接着双目一红,泪如泉涌。他俄然抓起我的双手,直挺挺地跪在我的面前道:“二姐如此神断,定要抓出害死爹爹的真帮凶手才好。”

绿萼焦心道:“女人,您如何能去官——”我瞥了她一眼,她顿时张口无言,扁了扁嘴,亲身带两人从暖阁中搬了一张小桌出来,备下笔墨纸张。我提笔道:

朱云道:“从小父亲就让我跟着二姐学,说二姐不管看书看人还是看事,都很详确入微。”

我问道:“他家公然有丧事么?”

我奇道:“整整一天一夜,莫非长公主殿下也没有获得任何动静?”

母亲目有愧色,舒一口气,复又担忧道:“望陛下能准奏才好。”

我走上前去,跪在母亲面前,含泪唤了一声。母亲恍若无闻,别过甚去只是哭。玉枢看我一眼,伏在母亲耳边道:“母亲,mm返来了。您常日里不是最惦记她的么?”

朱云更奇:“听闻长公主和二姐谈了一夜,莫非殿下甚么都没有说么?我还待问二姐呢。”

朱云双颊通红,咳了一声道:“我就是笨拙,一时想不到李湛之竟有这么多鬼——幸亏赵大人夺目,派了两小我看住了他,天一亮便将他带回了府衙细问。”

我晓得他已经忍了好久。我扶他起家,拿了帕子拭去他脸上的泪珠:“别哭,泪水一浸,伤口该疼了。”

“那李湛之清楚有鬼。父亲走失的时候是凌晨,他有整整一日的工夫来告诉长公主府,他不来。你第一次去他家中问他原委,他如故意,就当和你们一起寻觅父亲,他也没有。待右军巡使找到他,他却要跟着世人找父亲,赵大人那里会准他去呢?”

我赞成道:“你听得很细心。”

朱云道:“说来也奇特。那汴河旁的石屋,我们寻人的时候也不知颠末端多少次,皆是空的。到了昨日晌午,又颠末端那石屋,只觉石屋中散出来一股热气。走出来一瞧,地上放着一个火盆,父亲躺在枯草堆上,头脸上都是伤,却已经上了药。穿着划一,没有一丝血迹。手上的戒指、腰里的玉佩、身上的荷包,另有府里的腰牌都不见了。我们也不敢挪动他,因而惠邻近的村庄里去借一副门板抬他。回府后,我怕惊着母亲,一时不敢回家,长公主做主将父亲的衣衫鞋袜都除下,这才发明父亲本来伤得如此严峻。曹驸马说,父亲生前被酷刑鞭挞过。他胸腹腰背的鞭伤,是用熟牛筋穿了铜钱做成的鞭子,又放在油里浸过打在身上,一打下去便卷起一片皮肉,畴前刑部用过,现在已经不准再用了。致命的一击则是有人对着他的左胸狠狠打了一锤,只因父亲意志力惊人,才气支撑到回府。”他眼睛一红,“父亲返来后不久就咽气了,临终前甚么也没有交代过。我不敢奉告母亲真相,便只说父亲出城去不久,就被强盗掳掠,身上的财物十足丧失了。幸亏母亲也没有多问,只是过分悲伤,晕畴昔好几次。”说罢大哭。

朱云却低头不语。玉枢在他肩头推了一把,朱云方道:“好,今后儿子只在家读书,再不出去了。”

我点一点头:“既然铺子里没伴计,这棺木是谁送来的?你说他家有丧事,可瞥见他母亲的尸体了么?家中有亲戚邻舍帮着摒挡么?”

朱云看一眼母亲,又呆呆望着我。自上一次在宫中,我叮嘱母亲无事不要让父亲出门,母亲竟甚么也没问,便答允下来,我便晓得母亲即便不知详情,也定对父亲的事有发觉。我不看朱云,只紧紧握住母亲的手,含泪一笑:“母亲的心,女儿深知。母亲放心,本日我便上书去官,带父亲回客籍安葬。今后今后,我们姐弟三人,同心一力奉养母亲。只以农桑为事,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可好?”

朱云道:“父亲凌晨出去,日头快落山也没有返来。因而我便带着人去李家寻他,才晓得父亲早上便不见了。李湛之说,他二人在李记铺子的后院里看板子,因伴计们都回家过年,店中只要掌柜一个,他要清账,以是周遭一小我也没有。李湛之去小解,返来便不见了父亲。初时觉得父亲也去解手了,因而在原地等他,谁知左等右等不见他返来。到前面问了掌柜,掌柜说父亲并没畴前面出去,恐怕是从后门走了。他便觉得父亲大过年的不肯感染丧事,以是不辞而别,便本身挑了一副板子,先回家摒挡丧事了。直到我们寻了去,他才晓得父亲本来并没有回家。”

我无法一笑,取过一只青瓷小盒,以指尖挑起一点蛇油,涂在他脸颊上的皴裂之处,顾恤道:“你如许刻苦,不过是想进神机营或是禁卫火器部。你把铳拿成那种怪模样,你想想,长官会要你么?”

朱云道:“李湛之问我本年多大,读了甚么书,常日喜好干甚么……这些废话。”

母亲伸出左手,抚着我的鬓发。她的掌心柔嫩,指尖却冰冷如铁。“那你现在就写去官表,就在你父亲的灵前写。”

我嘲笑道:“他见你只是一个小孩子,便不将你放在眼里,不肯吃力粉饰了。”

我叹道:“这不怨你。”

上一章 章节目录 加入书签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