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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 女帝师三(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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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故见得?”

我微微一笑,“你肯细心想,且有所得,甚好。”说着亲手搛了一块酥皮茶点在他面前的小瓷碟中,“这是二姐赏你的。”

我点头道:“我并不知你在城外查到些甚么,如何教你?你且说你的,我帮你一起想就是了。”

因而我说道:“甚好。”

我合目赞成道:“甚好。”

朱云道:“可惜当时城门已关,我和世人只得寻个村店住下,又将荷包中剩下的银子都分给了世人。好歹随我辛苦一场,也不能让他们亏损。”

朱云道:“就像卫青和卫皇后……”

小莲儿道:“这还用女人叮咛么?绿萼姐姐早就遣人复书了。”

朱云的眼睛瞪得碗大:“二姐,你不但认得此人,并且早就晓得我们的仇敌是谁,是不是?”

朱云低了头道:“是……世子哥哥。”

我周身一颤,毛发倒竖,花钗顿时掉了下来。朱云右手一抄,接在手中。我不动声色地从他掌心中取过花钗,放入盒中,缓缓掩上盖子,“是谁如许说的?”

小莲儿道:“本来女人早就推测了。厥后陛下回宫了,只叫弘阳郡王殿下陪着。父子俩下了半夜的棋。殿下归去后,陛下连夜宣了掖庭令施大人入宫,密谈了半夜,天快亮时才睡了半晌。本日散朝后便命明光寺的僧众来这里念佛超度,恐怕一会儿另有圣旨要下来。”

朱云道:“早上地盘都被冻硬了,只要晌午太阳高了,气候暖了,泥土才会坚固,如此才气留下那么清楚的车辙印子。而父亲被发明的时候,恰是晌午。可见他们将父亲扔下不久,我们就到了石屋。”说着一拍大腿道,“我真恨我本身,我若早到半刻,就能赶上了!”

“何故见得?”

我浅笑道:“你且别问那么多。我要差你去做一件事,若天不幸见做得了,如何也能出一口恶气。只是这件事要胆小心细,你敢不敢?”

小莲儿道:“姑姑说,女人悲伤归悲伤,本身的身子是要紧的,何况这世上没有女人看不透的事情,最要紧是宽解、埋头。”我心中一暖,舌头也不感觉苦了。小莲儿又道,“才刚女人睡着的时候,信王世子来拜祭过了。绿萼姐姐让奴婢回禀女人,说已经将东西还给世子殿下了,殿下甚么也没有说便收下了。请女人放心。”

我问道:“这些僧众是从那里请来的?”

朱云嗐了一声道:“二姐不是喜好天子么?”

小小的灵堂中跪了十几个女人,母亲跪在灵床边低头抽泣。八九个白衣和尚坐在中间合十念佛,上首一名老衲不徐不疾地敲着木鱼。我拈香拜过,正要在母切身边跪下,忽听院门别传来沉重杂沓的靴声,府中一个功德的小厮跳了出去大声道:“朱婶婶,朱婶婶,天子老爷派人来送东西了!”

我端过药碗来缓缓吹着:“我昨晚出来得急,陛下厥后如何了?”

我点头道:“两个大好男儿,骑在顿时就谈这些女儿家的情事?连我都不屑去说。”

一觉睡到午后才起家。芳馨已经把小莲儿并两个小丫头遣出宫来奉侍。用过午膳,小莲儿端了一碗药汁出去摊着。只听灵堂中传来降落的梵唱,木鱼的哒哒声响像雨点一样四散超脱,浸润着父亲平生统统的喜怒哀乐和思惟抱负。众女的哭声此起彼伏,如波浪般将父亲的苦痛和执念送达此岸,在春雨般的安抚中归于安静。

我将珠花别在鬓边,对镜道:“我最牵挂的,是我畴前奉侍过的弘阳郡王殿下。但他发愤为母亲守陵,也不在宫中了。”

朱云道:“请二姐叮咛。”我便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朱云站起家大踏步就向外走,“我这就去寻。”说罢,人已在一丈开外了。

朱云骇怪道:“二姐熟谙此人?”

朱云浅笑道:“当时我也是如许问的,他说‘丁’‘子’‘丑’三子简朴,才气认得住。若换个‘戊戌’号开到他面前,还不要了他的命?”

朱云道:“是。”说罢吞下茶点,又道,“当时世子哥哥也来了府里,他说悲伤无益,让我带着他部下十几个亲信出城查探。趁事情还没畴昔多久,天又亮着,说不定能查到些端倪。因而我赶快出城,兵分两路,我带一起去了父亲失落的李家铺子,另一起去了发明父亲的石屋。”

朱云跳起家来,呵欠连六合道:“母亲,儿子在城外也一宿没合眼。”

我一怔,才明白他说的“四大金刚”就是小简从宫里带出来的四个内监,也不由好笑。因而开门叮咛茶水。不一时茶水滴心齐备,朱云请我坐在上首,本身鄙人相陪。他定了定神,恭敬道:“二姐容禀。父亲去后,府衙来人勘验了尸首,所言与曹驸马不异。我只觉蹊跷。二姐请想,那伙歹人将父亲掳了去,如果求财,何必将父亲打成这副模样?他们是想从父亲口中逼问出甚么,这才用了酷刑。据我猜想,他们多数甚么也没有问出来。”

小莲儿道:“是从宫里来的。”

我悄悄揉搓着他的手心道:“你如果赶了个正着,也一定能问出甚么,说不定还要和他们追打。这些都是逃亡之徒,若一时性起,伤了你可如何好?你是家中独一的男丁,万不成有一点儿闪失,让母亲悲伤。今后遇事也要多思多想,万不成打动。子曰——”

朱云道:“甚么‘甚好’?”

朱云大声道:“我有要事出门一趟,我不睡了!”声音渐杳,终不成闻。

我这才想起,明天是正月月朔,是启春十七周岁的生辰。畴昔四年,我每逢正月初三都要和苏燕燕一道去她家中小聚,凡是启春都会命家人送请柬过来。我展帖看过,叹道:“这会儿我也没心机复书给她。你寻小我去将军府走一趟,就说我热孝在身,不能去了。”

朱云顿时红了脸,好一会儿才涎皮赖脸道:“好二姐,你别活力,我再也不说了。”见我不睬会他,他又变了色彩,怏怏不乐道,“只是二姐这等品德见地,不做女官可惜了。我还想长大了和二姐一道建立一番奇迹,这下另有甚么希冀?”

小莲儿道:“陛下在玉茗堂坐了一会儿,出来时神采很不好,转头便去了守坤宫。传闻在宫宴上,陛下和皇后连话也没有多说一句。且因为一道菌汤分歧口味,当众把颖嫔娘娘说了两句。颖嫔娘娘当时并未如何,传闻回到宫里哭了一宿呢。”

朱云道:“我晓得二姐不在乎繁华繁华,但是二姐在宫中就没有在乎牵挂的人么?”

朱云道:“此事说来话长。二姐,你先叫那四大金刚去沏壶茶来,解解渴,也提提神。”

我问道:“那船从那里来?甚么模样?”

朱云摆手道:“罢了罢了。我只听二姐的,不听子的。小弟都记下了,二姐放心。”

我对劲道:“甚好。”

我斥道:“不准胡说!”朱云伸了伸舌头,不敢再说。我斜了他一眼,感喟道:“我倦得很,还请你快奉告我详情,好让我放心睡觉。”

朱云对劲道:“今早我一进城来,便将船埠的老板从床上拖了起来,扣问他昨日是谁租借了丁子号和丁丑号船。那人本来没好气,被我一顿打服帖了,才将账簿拿来我看。本来租借丁子号和丁丑号船的,是一个叫作张武的人。此人身材细弱,一脸横肉,右手手背上有一道长长的刀疤。”

因而我俩施礼退下。朱云挽起我的胳膊,轻声道:“二姐,我们去你屋里说。”说着与我一道踏出门就往左拐。忽听母亲在身后道:“云弟,你的屋子在右边。”朱云回身道:“二姐的丫头不在,我送二姐回房。”

我又好气又好笑,“我和你?”

朱云道:“既然是劈面驶来,多数是从水门中出来。听那男人说,船是最常见的竹篷小舟,别离刷着‘丁子’二字与‘丁丑’二字。应是汴城船埠可随便租借的划子。”

一线苦热贯穿胸腹,我感喟道:“我早就奉告过她,让她去定乾宫做女御。她不听,至有本日之辱。”

【第四节 鲜克有终】

朱云道:“多谢二姐。”他的牙齿方才在酥皮上磕出两片碎屑,忽而目光一闪,放下竹箸道,“二姐如许夸奖我,可见是胸有成竹。倒要请二姐指教。”

我又问:“芳馨姑姑可有话说?”

我坐在旧时的妆台前,翻开小时惯用的纹彩蝶填漆梳头盒子,但见幼时敬爱的嫩黄色发带被母亲卷得齐划一整,像秋后的枯草,万分孤单地蜷在一角。一枚碎玉攒成的花钗曾是我最器重的,现在看来混乱而粗陋。连镜中亦生了一两点锈,像漫冗长路上最早达到的两座不起眼的路碑——本来我已走出那么远。大局已定,是时候分开了。

朱云啧的一声道:“二姐想,倘若父亲招认了甚么,他们要么留着活口对证,要么打死埋了,岂不是人不知鬼不觉?何必又上药又穿衣裳,还在父切身边生火,仿佛恐怕父亲有个甚么闪失似的。最要紧的是,他们做成一副劫杀的模样,当真费人考虑。”

我忍不住道:“这农夫竟然认字。”

朱云接着道:“我又去李湛之小解的厕所站了一会儿,公然看不到院中景象。又命他们大声叫唤,听得倒是清楚。但李湛之却说他从未听到过任何声响。我想,要么是他在扯谎,要么便是那伙歹人手脚太快,父亲来不及叫唤。我又检察了后院土墙下的萍踪,一无所得。想来当时还是凌晨,霜雪冻着,地还是硬的,留不下足印。因而又检察墙上的衰草,并没有折断的陈迹,土墙也没有崩缺。后院的门栓和锁都是旧物,没有粉碎和改换过的陈迹。申明这伙歹人并不是越墙而入,也不是破门而入。我猜他们是假扮客商经过铺面畴前门出去,趁父亲不备,掩住了父亲口鼻,父亲没法出声示警,只得丢下荷包。二姐,你说我想得对不对?”

我又往他碟中放了一枚菊花糕:“你既查到此人,与我所思全然普通。甚好。云弟,你辛苦了。”

只听得门外玉枢的声音道:“小弟,你去哪?你不是要安息么?”

朱云道:“这也解释了那李记铺子的掌柜为何逃得影儿都不见,定是心中有鬼。时候紧急,我也得空去寻他出来细问。因而揣了父亲的荷包,赶往石屋。我赶到石屋的时候,门口只要一小我等我。说其别人已经顺着石屋前最新的车辙,追到芦花渡去了。我在石屋中细细检察了一番,内里洁净得很,连一丝血迹都没有。父亲躺过的干草排得齐划一整,火盆却不知被谁拿走了。石屋门口只要一道又长又清楚的车辙,这定是晌午留下的。”

我在他手心轻拍一记,道:“甚好。”

母亲叹一口气:“你们姐弟俩都去吧,睡到几时起来都不打紧。”

我又道:“甚好。”

小莲儿见我发楞,便递了一个帖子过来,“另有一事。刚才抚军将军府的家人送了一张帖子来,说请女人后天去抚军将军府赴宴。”

朱云道:“前一次我带着衙差们去李记是早晨,到处黑黢黢的也没细心瞧。这一次我将李记里里外外都细细看了一遍,终究在一堆狼藉的圆木下发明了父亲所佩带的荷花荷包,五十两白银一锭很多。荷包掉得并不深,这些歹人却没有捡去,我猜想,他们多数志不在求财。”说罢眯起双眼觑着我,仿佛在等我说“甚好”。

朱云道:“我沿着那车辙赶到芦花渡,也只要一小我在等我。他说其别人都被他打发去高低流的渡头刺探动静了。只留他在芦花渡细细扣问停靠的船只,有没有谁看到从船上抬下一小我来,装进了马车运走的。此时已是傍晚,天快黑了,很多从汴城水门出城的船只停靠过来,都说没见过。做买卖的早上驾船进城,傍晚才出城,而父亲被抬上车的时候,是晌中午分,再加上快过新年,水面上天然没甚么船,实属常事。此时天已黑尽,派到别的渡头的人也都返来了,纷繁说没有问到。就在绝望之时,水面上冉冉一盏孤灯飘了过来,在我们面前停下。我拿灯上前一照,本来是个沿街卖腊货的中年男人,身着灰布棉直裰,腰里挂着两串脏兮兮的腊肠和两只腊鸭,额角和颧骨还带着伤。他见我拿灯照他,顿时没好气起来,骂我晃了他的眼睛。照我常日的脾气,我定要把他按在地上捶两下才解气,但此时父亲的事情要紧,况我另有事要问他,故此忍着气听他骂了好一会儿。本来此人在城中逗留太久,出水门时已经迟了,被两个小兵难堪,问他要没有卖出去的腊肠和腊鸭,他不给,那两个小兵便打了他两下。厥后又抱怨他的婆娘,说夙起绊了半日的嘴,才误了进城卖货的时候。他进城本来就迟,还在渡头看到船上抬下一个死人,倒霉得很,怪不得一天都没运气,货没卖完不说,还吃人一顿拳脚,返来还要被人晃眼睛。我一听,赶紧将父亲荷包中的一个十两的银锭子拿出来,让他申明抬死人之事。”

我听得出神,不觉浅笑道:“你为他转运了。甚好。”

朱云道:“那人说,他快晌午才赶到芦花渡,方才驶离渡头,便见两艘竹篷划子劈面驶了过来,在渡头停下,抬下来一个半死不活的男人,塞进马车便走了。因他猎奇多看了一眼,还被人扔了石头,几乎砸中了脑袋,是以一天没好气。”

我悚然一惊,蘧然睁目,左手一颤,茶盏一歪,茶水倾在桌上,沥沥滴在我的绣鞋上。“父亲在天有灵!公然是他!”

我亦忍俊不由:“贫嘴。”

我微微一笑,将药饮尽:“那就好。扶我去给父亲叩首吧。”

我点头道:“甚好。”

回到旧时屋中,朱云立即掩了门道:“二姐当真要去官?”

我一声感喟,沉默不语。孟子曰:“虽有聪明,不如乘势;虽有镃基,不如逢时。”[8]我和他,时乖势寝。常炜说:“直道受戮,死自分耳。”[9]我和他,就死无恨。诗曰:“靡不有初,鲜克有终。”[10]我和他,亦算有始有终。

我淡淡道:“奏书都写出去了,莫非另有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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