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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章 女帝师三(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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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莲儿不睬会她,续道:“女人不忍奴婢刻苦,这奴婢晓得。奴婢固然不在女人身边奉侍,可婉妃娘娘和女人生得一样,奴婢奉侍婉妃娘娘就和奉侍女人是一样的。”

一个圆胖身材的小丫头无声无息踅了出去,蹲下身子将地上的细竹筹子赶做一束揣在怀中,飘但是去。我怔忡半晌,感喟道:“当年我进宫的时候,绿萼和红叶也就这般大。”

我忍不住轻捶小几,恍然道:“本来是他!”

我点头道:“厥后如何?”

小莲儿道:“是,娘娘去问姑姑。姑姑只好说,实在陛下并不常和女人说话,就是偶尔相见,要么是说案情,要么是说火器,要么是国度大事、之乎者也甚么的。只因说得来,以是宫中哄传女人得宠。实在传了那么久,也并没有册封的意义。何况,静嫔娘娘、颖妃娘娘、昱妃娘娘,另有去了的嘉媛,都是那一年间归入宫的。可见所谓的恩宠,也不过如此,那里比得娘娘长住定乾宫的专房之宠?娘娘听了好几次,这才好些。后又见沈姝和齐姝如许得宠,才晓得帝王的宠嬖并无常性。病了一场,便也垂垂看开了。待生下皇子,便只一心练习歌舞,抚养四殿下。”

我低头梳理着她的发梢:“是。你畴前只是想做乐坊的教习。”

我轻抚着玉枢乌黑和婉的发丝,俄然便想不起该如何挽起她的长发,遂伏在她的肩头笑道:“多年没有脱手,都健忘了。还是让绿萼来吧。一会儿要去面圣,毛毛躁躁的细心陛下见怪。”

小莲儿垂首欲深:“奴婢能奉侍婉妃娘娘和女人,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奴婢不敢不经心。”

芳馨道:“此人是官?”

【第十八节 太祖实录】

七八个十三四岁的小宫人正在西配房里抓子儿挑筹子,叽叽喳喳闹成一片。另有三四个伏在榻上逗白猫玩耍。见我返来,人和猫都一哄而散。一不留意,细竹筹子撒了一地。芳馨赶着笑斥道:“都没法无天惯了,女人返来也不可礼!细心打发你们去掖庭属!”世人这才返来行了一礼,嘻嘻一笑,又散了。

我顿时发笑:“那里就如许老了?若如许提及来,我也是老女人了。”

我笑道:“因而姐姐又去问了芳馨姑姑,对不对?”

玉枢点头道:“也好,也不好。”

我感激道:“姑姑深知我心。”

玉枢向我道:“那书是能看得完的么?小道可乃至远,那大道恐怕穷一辈子也不能尽知,那里有本身的身子要紧?”

我笑道:“若不是你,姑姑怎会晓得姐姐的难处?我不会健忘你的恩德,非论昔日的,还是本日的,是对我的,还是对姐姐的。”

芳馨奇道:“女人认得他?”

芳馨赶一赶猫儿落下的长毛,方扶我坐在榻上:“这几年女人不在宫里,这些丫头都没上没下的。奴婢今后必然好好教她们。”

玉枢皱眉道:“香肥皂有,但是薄荷叶子一时半刻的,那里去寻?”

我笑道:“当年你还想随我出宫,幸而没有。荒山野地,那里有粲英宫好?”

绿萼道:“我们女人在城外住着的时候,就养了好些薄荷。女人看书看得晚,端赖这个提神。”

绿萼笑道:“我和你说的也是内心话。女人疼你才不让你出宫,莫非不是内心话?”

小钱道:“李大人说,绣品是李夫人亲手所绣,黄金倒是受人之托转赠大人的。想大人是侯府蜜斯、皇妃之妹、堂堂女尚书,小小两锭黄金,怎会放在眼中?些些微物,略表景仰之情,万望大人不要推让。”

明天是正月初二,熙平长公主按例携曹驸马和柔桑回宫,宫里也送了佛衣什物去了白云庵。早晨有家宴,玉枢要在定乾宫和天子一道用过晚膳,才一起赴宴。我从粲英宫出来,便回漱玉斋安息。

我笑道:“如何多心?”

小莲儿道:“绿萼姐姐出宫三年,更加没个端庄了。人家和女人说内心话,你就来混插!”

小莲儿道:“婉妃娘娘自生了四殿下,倒也经常侍寝,厥后又生下了真阳公主,这才平了意气。今后今后,再也不提皇后与女人的事情了。倒是常日里常说,能入宫奉养圣驾,实在是幸运。现在如许,也就不望别的了。”

我感喟,不知为谁:“难为你了。”

我丁忧三年,除了去白云庵拜访升平长公主,从未分开过墓园一步,这是不进宫的绝好借口。见我不语,小莲儿又道:“连奴婢都盼着女人进宫,何况娘娘呢?”

玉枢沐浴已毕,换上了一身天青色联珠对孔雀纹曳地锦衣。我正浣手,她自镜中向我笑道:“mm自打进了宫,就没再给人梳过甚。不知昔日的技术还在不在?”

芳馨不知是惊是赞:“此人托李大人赠金,门路倒很清楚。若论外官当中与女人略有友情的,也唯有御史中丞施大人和掖庭令李大人。”

小莲儿当真道:“当年奴婢是至心实意想和绿萼姐姐一起去奉侍女人的,只是女人不要奴婢罢了。”又嗔道,“这会儿倒说得奴婢像妄图繁华不肯去似的。”

芳馨肃容道:“李大人不过是个正六品的掖庭令,俸禄有限,即便家中有些财产,要挣下那么两条金子,也得好些年。若说用来酬谢女人的恩德,也过分了些。赠送绣品也就罢了,赠金有贿赂之嫌。女人是御书房行走的正四品女录,必得‘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千万出不得一点不对。”

绿萼忙道:“启禀娘娘,用加了薄荷叶的香肥皂水篦一篦,能篦下油来。且香肥皂水淡,薄荷叶清冷,气味也好闻。”

小钱走了出去,行一礼道:“奴婢奉姑姑的指令,往掖庭属寻李大人。刚巧李大人也在,奴婢就将那一箱子物事都还给了他,劈面点清了钱物,肯定无误了才回宫来。”

我淡淡道:“我与姐姐分开数年,人事横亘,必得‘有人先游’,才气相互无猜。”

小莲儿道:“奴婢略有耳闻,只怕说不清楚。女人恐怕要亲身扣问娘娘……或是姑姑。”

小莲儿略显茫然,很快便神采如常:“女人言重。”

我笑道:“姑姑倒快。实在过了初三再说也不迟。”

玉枢抢过我手中的桃木梳:“这么多年,掉书包的脾气还没改。我可不敢和你说话了。”

仿佛还是住在熙平长公主府西园的光阴,我和玉枢搬了小桌子小镜子在梨树下梳头。我自花枝上摘下一朵梨花,簪在螺髻顶上,她捧着镜子怨我道:“都说了好几次不要把花簪在头顶了。那么多书都记得清楚,这件事情却记不住?”我只得将梨花别在她鬓边。轻风习习,一瓣落花栖在高髻之顶,对劲地笑着。

芳馨点一点头,一本端庄道:“当年女人进宫的时候,奴婢也很年青。现在直是个老太婆了。”

我倏然抬眼,似笑非笑:“不望别的?”

长发在我手中如光阴逝去,发端飘过金砖,丝丝影如媚眼,风情无穷,“现在如许,不是比做一个教习好一百倍么?”

我叹道:“今早在御书房读到过他的奏疏。一篇平平无奇的文章,虽没有新意,倒也工致,是个有才学的人。”

实在,周渊走后第一个走入定乾宫的是张女御,阿谁酷好紫藤花的仙颜女子,早已不在皇城的影象中了,唯留下长长的一道紫藤花廊,亦是畴前慎妃所钟爱的。至于嘉媛――守坤宫高傲而富丽的伤口――在热烈的绽裂后,化作干瘪枯黄的烂痂,风一吹,成了齑粉。耸峙不倒的,只要颖妃和昱妃。

我嘿的一声嘲笑道:“这世道,甚么时候只讲技艺了呢?歌舞不过是小道,子夏曰:‘虽小道必有可观者,致远恐泥,是以君子不为。’[62]望姐姐留意。”

绿萼掩口一笑:“女人瞧瞧,当年明显是不忍她出宫去刻苦,美意让她留在漱玉斋纳福。不感念女人的恩,倒乔张做致起来了。女人该赏她两下才是。”

我笑道:“那样两锭,足有二十两之多,送来了又不报上姓名。这景仰之情不但贵,抑且不通。”

玉枢的口气俄然变得沉浸而娇懦:“他才不会见怪这些呢。”但见镜中两张酷似的面孔,一明一暗,一柔一淡,一花一月,一水一风。玉枢一抬眼,顿时怔住。她忽而一笑,满目柔光,“一转眼,我们都二十岁了。这两年,我常常感觉像做梦一样。我向来没有想过,我能做皇妃,还生下了皇子和公主。”

小钱垂手恭立,敛容道:“南阳杜娇,字子钦。”

小莲儿低头考虑道:“是。宫里人都晓得,陛下偏疼三殿下,以是……”顿一顿,又道,“实在娘娘这三年非常驰念夫人和女人,还抱怨女人不进宫来瞧重生的四殿下和公主。”

小莲儿道:“奴婢忸捏。这都是姑姑劝说得力的原因。”

我笑道:“这话如何说?”

我浅笑道:“失算不失算,且要看他求甚么。”

重金礼馈,非论收不收,我都会命人探听赠金之人。若浑若无事地收下,今后必得为此人所差遣,若退还于他,就被他摸清了秘闻。且身为女官,当“诎节事君,用心一意,身无境外之交,心无欹斜之虑”[63],即便退还了黄金,亦不便是以事向外人剖明本身的廉洁。此人不徐不疾、不骄不躁,倒教人猎奇起来。我笑道:“罢了,你只说是谁?”

玉枢又白了我一眼:“别不知好歹,我是心疼你。”说着语气转柔,“这些年,我本该罢辍歌舞,放心守墓。谁知阴错阳差,却在宫里纳福,究竟还是你尽了孝。”

小莲儿道:“婉妃娘娘和女人是远亲的姐妹,恩密意重,岂需别人来保全?”

我拉过她的手,微微一笑道:“这我晓得。正因为你尽忠职守,以是芳馨姑姑才让你来奉侍婉妃的,不是么?”

我捧过茶盏,微一沉吟道:“玉枢的脾气固然和软,却也有一股孤介之气,经常难以揣摩。你奉侍她,可还好么?”

小莲儿低声道:“娘娘常问奴婢女人在宫里的时候和陛下的景象。奴婢就说,奴婢畴前并不是贴身奉侍女人的,以是其中景象,并不清楚。”

玉枢笑道:“我当时还希冀你能带携我入乐坊呢。我想,我若苦练一番,到了三十岁,应当能够做乐坊的教习了。”

我扶起她,缓缓道:“你保全了我和姐姐多年的姐妹之情,你当得起。”

啪的一声,玉枢手中的桃木梳滑落在案上。她恍然道:“欣喜?真的么?”

玉枢道:“我十二岁才开端拜师学艺,至今不过八年。乐坊里很多舞姬都比我跳得好,她们只是碍于我是妃子,才不好说甚么。我若要服众,还需苦练十年。”

我向小莲儿投去感激的目光:“若不是你和姑姑,姐姐没有本日。多谢你。”

小钱笑道:“别说女人想不通,连李大人也想不通。”

我不觉得然道:“尊卑有别,她们本就不该胡言乱语。”

我点头道:“是个白衣。陛下命我在那些上书的布衣中采选几个好的,做弘阳郡王的王府官。这是明天早上的事情,想来内里还不晓得,他的金子倒先送出去了。”

我问道:“皇后如何逼迫姐姐?”

我笑道:“和我说话,老是会绝望的,这么多年,姐姐还不晓得么?”

小莲儿沉默半晌,似是答非所问:“婉妃娘娘初入宫时,因着专宠,倒也还好。可自从有孕,陛下便偏宠沈姝和齐姝,娘娘便有些多心了。奴婢无能,奉侍不好娘娘,导致娘娘大病一场。多亏了芳馨姑姑,才气平安然安地到明天。”

小莲儿赶紧下拜道:“恩德二字奴婢当不起。”

阴错阳差?是处心积虑才对。却与玉枢无关。“姐姐虽不守墓,也算尽孝了。若没有姐姐,母亲那里能得封诰?弟弟也不能拜官袭爵。父亲在天有灵,也当欣喜。”

小莲儿道:“是姑姑难堪,奴婢并没有说甚么。实在,娘娘病着,倒也不满是因为陛下移宠别人。自从娘娘有孕迁回粲英宫居住,皇后召见了几次,听闻逼迫甚深。奴婢不明以是,端赖姑姑开解。总算陛下下旨,说娘娘今后今后能够不必奉召。是以除了年节,便再没去过守坤宫。”

芳馨抿嘴笑道:“女人更加宽和了。”

玉枢道:“你如何还随身带着薄荷?”

我问道:“李大人可说了甚么?”

玉枢道:“论技艺,那里有职位高低之分?”

我冷冷道:“此人深谙历代政事得失,不成小觑。历代寺人宫人见地短浅,且侍驾日久,最易弄权,作威作福。汉唐阉祸,北齐陆氏[64],前朝时南海藩镇另有宫女卢琼仙、黄琼芝身着朝服冠带临朝秉政的荒唐事[65]。女子心智软弱,易耽于珠宝财贿,最易被拿下。贿赂内宫,也比贿赂朝臣来得迅捷安然很多。”

玉枢嗔道:“那样烦难的书都难你不倒,挽个头发却难住你了?”

我笑道:“你现在很会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芳馨忙道:“是了。奴婢照女人的意义,已经让小钱把黄金送回掖庭属了。想是李大人有甚么话要对女人说。”

芳馨笑道:“只凭小小两锭金子,女人便晓得他这么多事,这一次,这个杜子钦但是失算了。”

玉枢白了我一眼:“罢罢罢,我说不过你。”说着撩过发丝一瞧,失声道,“你的桂花油涂得太多了,气味太重,陛下不喜好。”

绿萼笑道:“刚巧奴婢的香袋里就有好些。”说罢将腰间的碧色福字纹香袋解了下来,交与小莲儿。

双手在兑了香露的水中浸泡得温软柔滑,心亦洋洋如春水:“姐姐莫非忘了,姐姐进宫的前几日,我还为姐姐梳过甚的。不过若论技术,我向来是没有的。若不好,恐怕还要绿萼和小莲儿代庖。”

我吹一吹茶末,笑道:“姑姑若要教,多少教不好?渐渐来就是了。”

听小莲儿俄然提及“静嫔娘娘”,自内心深处恍忽不已。咸平十四年的夏季,天子南巡的途中,俄然将紫菡遣送回京,入掖庭属受审,使紫菡血崩离世,至今已有三年。当时我对天子的悔恨、激愤和怨恚,无以言喻。三年,现在也都云开雾散。紫菡的死,似怨不得任何人,却又大家可怨。她像一朵莲花,尚未绽放,便蘧然干枯在寒霜滚滚的春季。而我,倒是埋没在暗处的恶草,不但彩地苟活着――静待更冷的罡风和更烈的野火。

只见绿萼洗了手,端了一盘仔细点出去道:“女人,小钱在门外等着回女人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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