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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8章 女帝师三(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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颖妃和玉枢毕竟是分歧的。我甚是欣喜:“好。既不在乎,也不必提起。”

我笑道:“你的宫里竟有如许的好去处!”

颖妃笑道:“可贵见到姐姐,姐姐随我回宫用膳吧。”

颖妃侧头望着葡萄架下短促而交叉的日影,缓缓道:“目下是不愁此事。只是当初掌管少府发钞之事,不免太对劲。是我未够远虑。”顿了一顿,又笑道,“姐姐身为女录,今后也得接受这些。早一日想到,便早一日有应对之策。姐姐可要谨慎才是。”

颖妃道:“姐姐不记得也不要紧。现在我再问姐姐一句,婉妃姐姐的四皇子和弘阳郡王……姐姐的心又是向着谁?”

淑优奉了茶,便带世人退了下去。后院静得能闻声新叶相互拍打的噗噗声响,裙上日影跳动如挑琴的指尖。微风悠悠,我半倚在榻上,生出几分慵懒之意。

颖妃笑道:“以是陛下对那些有罪的大族土豪向来毫不手软。浅显百姓尚可入钱赎罪,只要他们不可。抄家所得的财产,奴婢斥逐为百姓,开荒的免三年租税,眷恋故乡的,免一年租税。地盘大多分了下去,有些就入了少府。粮食布帛、银钱器物都归户部,陶坊织机酿酒冶铁等,由少府监的文思院、文绣院和造作所等领受,每年都有赢利。这些也可在户部拖欠利钱的时候,充利钱还给百姓。那些坐而论道的王公们,只会说少府与民争利。他们若能变出钱来,陛下也不会让我一个女人管着少府。他们不敢说陛下的不是,却都指着我说,姐姐说好笑不好笑?”

我想了想道:“国度税赋,靠的是农夫耕作,若不开荒,或者不滋长人丁,税赋便不会增加,利钱也便难觉得继。”

颖妃淡淡笑道:“在御书房挥毫指导江山的女录朱大人,不是更好么?”

颖妃冷冷一笑:“姐姐在和我装胡涂?慧媛因何得宠?一个学问好得可觉得公主选女巡的人,竟在窗下如痴如醉地听《论语》,这么巧还被陛下撞见……”

颖妃道:“姐姐晓得赵雩么?”

相互会心,俱是一笑。我复又安闲斜卧,道:“畴前户部死也不肯放钞,以是由少府借着扩建白云庵的由头放钞,如何刚才听mm的意义,户部倒要向少府拆借?”

颖妃道:“不错。若姐姐是我,也不得不谨慎。她本日能选侍读,明日就能代我执掌六宫。”

颖妃笑道:“姐姐快尝一尝这里的碧螺春,比漱玉斋的如何?”

颖妃双眸微合,似在核阅我:“姐姐看人是最毒的。莫非看不出慧媛企图深远么?”

我笑道:“我才回宫,就去了掖庭属,哪有碧螺春可饮?后又病了这么些日子,姑姑不准我饮茶。漱玉斋的茶好不好,早就不记得了。何况,可贵和mm安温馨静地说一会儿话,喝甚么都是好的。”

我低低吟道:“君恩如水向东流,得宠忧移得宠愁。莫向尊前奏花落,冷风只在殿西头。”[147]

我叹道:“莫非mm不――”顿了顿,有些说不出口。

颖妃摇点头道:“岂不闻‘有鸟将来,筹措而待之,得鸟者罗之一目’[145]。那些女御,陛下是新奇两天就丢到脑后了,但搁不住这宫里有几十个女御,就像一张网……”忽而一笑,开口不言。

颖妃挺身对劲道:“《尚书》有言:‘敷奏以言,明试以功,车服以庸’[141],子曰:‘陈力就列,不能者止’。周礼云:‘坐而论道,谓之王公。’[142]他们尽管坐而论道、尸位素餐,我一百个瞧不起。纵彼不为,宁我荒乎?”

我沉默半晌,不免担忧:“mm为国劳累,却被人横加指责。”

颖妃道:“陛下正在筹办粮饷,又不准增加太多税赋。户部急得没体例,整日哭穷。陛下说期限征不敷赋税马匹,是要下狱的。因而请少府监喝了一顿酒,当下茅塞顿开,来向少府借银子了。”

颖妃嘿地一笑,也不知是鄙弃还是敬佩:“此人很贪婪。他买了很多纸钞,赚着国度的利钱,尤嫌不敷。竟敢派人在京中辟谣,说客岁江南大旱,全部江南道的租税只剩了一两停,朝廷还要放粮赈灾,补助银子,这少府的纸钞利钱铁定是还不上了。因而不明本相的百姓就来挤兑,他就趁机低价吸纳,赚了好些。”

颖妃粲然一笑:“姐姐的嘴也这般坏了。”

颖妃道:“如果旁人,我约莫只会不安闲。可她是平家以后,我就得防备着。”

我微微沉吟,考虑道:“玉机觉得在御书房应对如流的颖妃娘娘才是最好的。”

我伏枕笑道:“你放心,我只做看不见便是了。”语罢俄然怔住,实在我早就见过。当年出宫守墓前最后一次去御书房,就曾见过天子和嘉媛的密切之态。那么多销魂旖旎,都被三尺五寸长的枣木杖击成齑粉。

颖妃微微一笑:“帝王之心,变幻莫测。易珠不在乎这些。”

我抚掌而笑:“mm真有‘如欲平治天下,当今之世,舍我其谁’[143]的豪气。”

她侧头斜望,目光埋没探幽的锋锐:“我记得当年在景园,姐姐鞠问滑冰垂钓的宫女内监,我在一旁为姐姐做书记。那天早晨,我们姐妹说了甚么,姐姐还记得么?”

颖妃嘲笑:“那些王公大臣,哪个不是家财万贯?安贫乐道,不与‘下民’争利的少之又少。我助陛下拿下颍川赵雩,朝中有参与此事的,天然都慌了神,还不飞书弹劾么?有陛下护着我一日,我便有一日的好。若不然……哼!”

我叹道:“这事若开了头,朝廷又不重罚,只怕今后源源不断。若大家都留意买卖纸钞一夜暴富,不就会荒废农桑,伤及国度底子么?”

我淡淡一笑道:“我的心向着谁,在谁身上,问来有甚么用处?”

我笑道:“户部除却要给少府利钱,还要供应皇家宗室的用度吧。”

颖妃笑道:“天然是要的。少府的银子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是各处财产运营所得,另有放钞的钱。既然放钞要还利,户部来借银子,天然也不能白支。”

颖妃道:“当时我问姐姐:若姐姐有朝一日嫁入宫中,生了皇子。不知姐姐的心向着谁?姐姐还记得是如何作答的么?”

我心念一闪,不觉猜疑道:“莫非mm是狐疑慧媛……”

颖妃笑道:“本来是要供应的,不过皇庄上的收益和户部给的利钱都用不掉,这一项就免了。以免那些臣子总说‘食禄者不得与下民争利,受大者不得取小’[144],也好堵一堵他们的嘴。”

我记得我答的是:“非论何时,非论甚么情势,我老是站在弘阳郡王一边的。”前人云,“言语以阶乱,不密乃至危。”[148]现下想来,是有些莽撞讲错了。我摇了点头:“我健忘了。”

颖妃沉吟道:“嘉媛……姐姐不说,我几近忘了宫里另有如许一号人。此人胆敢对婉妃姐姐不敬,死不足辜。姐姐倒不幸她?”

颖妃犹自笑着,口气愈凉:“慧媛从女御晋封为媛,不几日陛下又命她为华阳公主选侍读。陛下现在心疼华阳公主赛过三皇子。”

我不解,笑道:“我看陛下待她们不过尔尔。”

颖妃道:“才这么几日就委以重担,今后分去后宫权益,也不希奇。”

颖妃倚杆而立,掩口一笑:“另有一件事,姐姐也得留意。姐姐晓得,陛下勤政。今后姐姐在御书房看奏疏拟圣旨,万一太晚或是太久,就会遇见这姝那媛,数不清的女御。姐姐可别吃心。”

颖妃亦笑:“‘且养凌云翅,俯仰弄浊音。’[140]”

颖妃淡淡道:“平家造银炉,便是晓得立室铸银。知情不报,罪加一等。”

我浅笑道:“托mm的福,统统都好。”

我不由惊诧,随即感慨:“他的体例倒巧,胆量也大。”

我笑道:“mm是‘奉顺天德,治国安民’[146]的人,心如渊海,包容万物。真的就那么在乎后宫权益?”

颖妃笑道:“姐姐定是书读得太多,有些呆了。当年皇后若不委我后宫之事,我又如何能做上颖嫔?后宫权益在姐姐眼里是俗物,在我倒是底子。比如高祖之沛县、光武之南阳、魏文之谯县,不成有一分一毫让人。”

我猎奇道:“户部来和少府借银子,要利钱么?”

我问道:“咸平十七年整整一年放钞不到五十六万两,不知往年是多少?”

辛夷看了我一眼,赔笑道:“都备下了。刚巧有好些是朱大人平日喜好的菜肴。”

颖妃道:“慧媛出身江南大族,因成氏铸银一案被抄没家财,入宫为婢,当时只十三岁。立室铸银一案,姐姐还记得么?”

我问道:“mm有何筹算?”

我凝睇半晌,点一点头:“我晓得。选侍读是后宫的人事之权,以是mm不安闲了。”

一时起家,颖妃徐行下来,携起我的手道:“数日不见,想不到竟在御书房见了。姐姐还好么?”

我点头道:“怨不得陆府送给李九儿和柴氏的是纸钞,她们竟将纸钞卷起,藏在簪子里。若不是施大人细心,恐怕是寻不到了。”

回到章华宫,颖妃唤来辛夷道:“回事的一概不见,姑姑去听着便好。如有非常要紧的,晚膳后再来回。午膳都备好了么?”

颖妃见我有些呆,觉得我不安闲,便又赔笑:“天然。陛下待姐姐格外分歧……”

我忙欣喜道:“佳耦一心,陛下怎会不护着你?”

颖妃的笑意倏忽温馨了几分:“这是两回事。姐姐晓得的。”

我又问:“如何客岁却只兑了十八万两?”

我笑道:“那天早晨风雪留人住,mm与我畅谈好久。不知mm指的是哪一句?”

不错,天子可不就是一只鸟么?坎阱大张,总有一目能困住他。我想了想道:“姐姐说的是……慧媛?沈姝?还是齐姝?”

我笑道:“mm觉得她处心积虑?”

颖妃笑道:“纸钞有各种大小的,小到一百钱,大到一百两,又比铜钱和银子简便易藏,久而久之若不焦急用钱,便也不焦急兑归去。”

阳光垂垂炽热,有些刺目。颖妃斜过身子,避开直射在脸上的阳光,连笑意都有些久不见天日的阴湿和古旧:“姐姐久在御书房,得防备着那些女御。”

颖妃笑道:“‘冷风只在殿西头’用来讲嘉媛真是贴切。一不谨慎,连人都西游了,何况冷风呢?”我也不觉笑了出来。却听颖妃又道:“另有最后一事……”

颖妃道:“我是至心为姐姐欢畅。姐姐方才回宫不到两日便出了事,厥后又是遇刺,又是抱病,足有四十来日,宫里流言纷起。现在合宫世人都晓得陛下心疼姐姐,流言自息,再也没人敢小瞧姐姐了。”

我感激道:“多谢mm指导。”

“银炉?”我惊诧,“只是因为这个?”

【第三十五节 前后轩轾】

颖妃道:“咸平十四年初,只要五万两罢了。十五年,十六年,别离是十七万两和三十七万两。”

颖妃起家将残茶倾入花釉瓷土盆,黄红色的斑纹覆盖在裙裾淡粉色的柔光下,如苍苍古旌映染着新茔夕照:“我一时还想不到。姐姐也要防备她才是。”

我笑道:“这是陛下体恤mm理家辛苦,所觉得mm指一个帮手。何况华阳公主最是不喜好侍读,只是为了独居,才不得不选一个。慧媛这会儿想必正头疼,选不好侍读,失了华阳公主的欢心,便有得宠之虞。罢休让她选就是了,也显得mm能纳谏容人,办事清楚。”

“赵雩?仿佛在那里听过。”我凝神半晌,恍然道,“是阿谁新近被定罪,家里的琼州黄花梨木雕花的大书架被送到文澜阁的――阿谁颍川郡赵雩?”

我笑道:“连mm也这般嘴坏了。王氏和邓氏才方才被废黜罢了。”

颖妃笑道:“漱玉斋的碧螺春是宫里最好的,章华宫的碧螺春不过是大师挑剩下的。姐姐喝惯的茶,如何却品不出吵嘴来了?”

我悄悄呷了一口,浅笑道:“好茶。比漱玉斋的香。”

颖妃笑道:“何止这一件,我另有很多事要叮嘱姐姐呢。”

我叹道:“自我回宫,不过见了慧媛三次,虽知她有些不平常,却猜不出她有甚么深远的企图。”

颖妃对劲道:“再去添几样来,要清甜爽口的。”辛夷领命去了。

颖妃道:“发钞的体例也只是为了应急。西北战事一了,便会少发。”

我顿时觉悟,不觉一哂:“我是想起了畴前的嘉媛。传闻她很美,我却还没见过。”

我问道:“此人究竟犯了甚么错误?竟至于抄家?”

我笑道:“颖妃娘娘相邀,却之不恭。”

颖妃道:“因为平家为立室造了银炉。”

我笑道:“娘娘尽管说,玉机洗耳恭听。”

我放下茶盏,凝神道:“本日见mm如此意气风发,实在是欢畅。畴前你和我说的那些不得宠的话,现在可还放在心上么?”

我抬眼一笑:“‘愿为双鸿鹄,奋翅起高飞。’[139]”

颖妃道:“姐姐在御前奉养,一言一行都相称紧急。岂不闻贾诩如何一言定嗣么?[149]”

颖妃抿嘴一笑:“本来我是要去看姐姐的,但是一来事忙,二来我传闻陛下亲身去漱玉斋探病了,我想一想,也就罢了。”

颖妃道:“客岁江南是有旱情,但并不严峻。并且江南是我朝粮仓,历任处所都官正视水利。客岁江南的税赋不减反增。这赵雩家在颍川,一起胡言乱语过来,很多百姓都被他骗了。少府监将奏报此事,圣上闻言大怒,命令彻查。赵雩便被抄家问斩,监禁子孙三代。”

颖妃笑道:“姐姐好记性,真是过耳不忘。”

颖妃又命人搬了桌椅出来,放在后院的葡萄架子下。葡萄架下本来就有一张红酸枝贵妃榻,铺着芙蓉绣褥。榻旁有一张红木小几。黄油油的葡萄架子上新碧初展,蜿蜒敬爱。

这件事我怎能不记得?颖妃能从寒微的商女一跃而成执掌六宫的颖嫔,便是依托告密立室:“立室铸银一案与慧媛平氏有何干系?”

我点头道:“我明白。多谢mm提点。”

颖妃笑道:“偶尔避世,聊以自慰罢了。章华宫再好,也是四方六合,怎比得漱玉斋的天然景色。”说罢请我在贵妃榻上坐了,又命小宫女安设靠枕。本身鄙人首的交椅上坐定。

我不觉笑道:“mm是不是多心了?不过是选个侍读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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