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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女帝师一(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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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年滇红的确奇缺,除了太后与帝后宫中,便只要两宫贵妃另有一些,连升平长公主都未曾分到,更别说各宫女巡。长宁宫的滇红是入冬时节皇后专门从内阜院拨了一点赐给我的。我屈膝道:“臣女蒙皇后娘娘恩情,得了些许。”

好一会儿,天子看了看门外的天气道:“朕看长宁宫的积雪一点未曾扫过,是留着给你玩耍的么?朕陪你滚雪球可好?”

锦素勉强忍泪意道:“mm要感谢姐姐多日来的体贴。”

天子笑道:“朕才回宫不久,朝中事情太多,一时分不开身。”

我笑道:“史易珠向来深恨本身不能奉侍皇子,若于锦素被罢了官,她必定求周贵妃让她转去永和宫。周贵妃也需求一个可靠的人去奉侍大皇子,天然无不该允。”

芳馨听了低声道:“自打二殿下搬入长宁宫,圣上还没有单独来过。奴婢记得上一次来还是四月里和周贵妃一起的呢。这一来已经半年多了。”

我笑道:“一来并无真凭实据。二来,揭露罪过乃是忠君之举,娘娘何忍逐她出宫?”

灵修殿的正中摆了一只白瓷熏笼,炭火正盛,午膳时扔出来的香橙飘出甘香气味。小西上前揭开熏笼,用铁钳将烤熟的橙子夹了两个出来,盛在瓷盘中,笑嘻嘻道:“二位大人可要吃橙?”

皇后笑道:“你无罪。若总想着穿衣打扮,还如何教诲本宫的曜儿呢。”

皇后大惊道:“小小女孩,竟有如许的心机!舜英只是收到了一封告密于锦素的信,倒并不晓得是谁写的。”

皇后闭目道:“恰是如此。”

殿门大开,雪光照进灵修殿,赤色红梅染上溶溶浮光。殿中喧闹,只余紫竹羊毫笔在纸上掠过的含混声响。高曜初时另有些不甘心,但见斜逸的枝条自他的手中随点随绽,遂垂垂温馨下来。

我从芳馨手中接过一盏滇红,亲手奉与天子。天子悄悄一嗅:“这是滇红?”

高曜虽不甘心,也只得恭恭敬敬地施礼:“儿臣恭送父皇。”

那一日去处太后存候,太后提及北燕都城盛京被围多日,两都城已力竭,现在已经媾和,天子十月初便可回京。当时锦素得了皇后的赦命,满怀今后与母亲重聚的但愿与世人一道参拜太后,分享两国停战、天子回朝的喜信。但是不过两日,便听闻母亲的死讯,顿时晕倒在地。又过了两日,史易珠的继母入宫禀告,说自从史易珠进宫,她祖母日夜思念,现在沉疴在身,特请旨接史易珠回家看看,恐怕要到明春才气返来。皇后自是无不该允。

皇后长叹一声,转过身亲身扶起我:“本宫晓得你的忠心,也晓得你与于锦故旧好,因不想你难堪,才不忍心宣你来对证。你心明眼亮,策划善计,有你在本宫身边,本宫的日子,比畴前放心多了。”

我叹道:“娘娘不是将太后宫中的宜修问罪了么?”

皇后不耐烦道:“依你看当如何?”

天子将高曜的小脑袋埋入怀中:“你如许懂事,朕怎舍得?”高曜的双臂环住天子的腰,将脸庞紧紧贴住天子的胸膛。

锦素眼中一黯,我顿时说不下去了,因而讪讪隧道:“我这里另有上好的滇红,mm尝尝。”

皇后恍然:“不错,太后的心是向着本宫的。本宫却只顾着与遇乔宫争短长,实是失策了。”又回身抱怨我,“你如何不早来言明?”

心中竟生出一丝打动,连我本身都有些惊奇。“心明眼亮,策划善计”这八个字,我是千万当不起了。我至今不敢将天子即将废后的猜想奉告于她,清楚是心有不明、眼不敢亮,兼之一筹莫展、束手无策。我叹道:“娘娘谬赞,臣女愧不敢当。”

锦素笑道:“我从没见过如许吃法的。”

忽听定乾宫的执事良辰笑道:“自回宫以来,陛下还从未如此畅怀过。”

我俯身拾起皇后裙上的白玉栉,恭恭敬敬放在镜前:“这恰是臣女要恭贺娘娘的,太后主张立二殿下为太子。”

我笑道:“娘娘贤明。后楚威王的儿子楚怀王欲送甘茂入秦为相,范蜎却说,甘茂是个贤人,决不能让他做秦相以害楚,楚怀王深觉有理,便保举向寿做了秦相。[53]娘娘再请细想,史易珠和于锦素,究竟谁是甘茂,谁是向寿?”

不一时,天子回到廊下,将高曜交给李氏,一面叮咛李演摆驾。高曜正在李氏怀中擦汗,传闻摆驾,挣扎出来,拉着天子的袍角道:“父皇才来了没一会儿,这就要走么?”

惠仙表示我将妆台上的羊角篦子递于她。我顺势起家退后一步,望着镜中微带仇恨的面孔,用七分可惜、三分调侃的口气道:“娘娘既知该如何行事,却又为何南辕北辙?”

我见皇后的心已松了七八分,心下一宽:“宜修姑姑自是好说,赏一顿板子,只说她昔日奉侍太后有功,就不消撵出宫去了。他日娘娘再亲身去赔罪,太后自是不忍再恼。杜衡是买信的祸首祸首,昔日也没甚么功绩,且她才是于锦素最得力的臂膀,必得按律措置。至于于锦素,若无杜衡在身边,不过就是个没脑筋的傻丫头,娘娘也赏几杖,开恩留着她。且看她和史易珠两人闹得周贵妃日夜不安,倒也风趣。如此大事化小,陛下回朝了定然赞娘娘道理兼顾,办事得体。”

副都知李演接口道:“明天倒也奇了,竟来了长宁宫。”

天子漫不经心道:“滇红产于西南澜沧江的高山峻岭当中,虽说并不是很可贵,但是本年时气不好,御用的滇红不敷,想不到你这里倒有。”

皇后发笑:“舜英倒也没有做错,只是她毕竟比不得你思虑全面。”

我低头道:“是。”

我点头道:“如此虽解气,却不铛铛。”

我微微嘲笑:“娘娘手握后宫权益,太后又向来以大局为重,怎会庇护宜修,使娘娘失了严肃?可娘娘严惩宜修,倒是不顾太后的颜面了。问宜修的罪,便是问太后管束不善的罪。宜修在济慈宫多年,是佳期姑姑以下第一个得力的奴婢,娘娘将宜修赶出宫去,太后倘或一时不安闲了,娘娘又到那里去找一个知冷知热的奴婢给太后使?且太后一定不晓得她的这些活动,只懒怠去管。恕臣女直言,太后的心是向着娘娘的,娘娘的心却并没向着太后。”

右膝抬起一半,复又坠地。我安然道:“臣女不敢以私心害了娘娘的大计,更不敢以朋友之情坏了忠孝之义。臣女觉得,现在最要紧的是二殿下立太子的事情,凡事当以两宫为先,不该争一时之气。”

天子却脱了一件外袍,拉着高曜出了灵修殿。我渐渐踱出殿去,只见父子俩一人团了一个雪球在雪地里滚来滚去,不一时,已有一人来高。天子将大雪球推参加心,让高曜骑在本身肩上,亲手将小雪球放在大雪球顶端。又摘了很多梅花嵌入雪中,父子俩一上一下,一一将雪团拍实。两人笑成一团,那两个雪球活像两颗庞大的玫瑰汤团。

皇后听得出神,持簪的手抬起又落下:“你是说,于锦素便是弱齐的田婴?”

小西端了一盘子切好的橙子过来,我用银签子穿了一片递于锦素:“害人之心不成有,防人之心不成无。”

锦素浅笑道:“姐姐不消忙。我是特地来感谢姐姐的,别的另有个动静要奉告姐姐。”

我放下刨花水,又拿起一面菱花镜在皇后脑后对比:“两宫议立太子之事,于锦素只对史易珠和臣女提起过,若不是臣女奉告车大人的,那便只要史易珠了。”

高曜欢乐道:“好!”说罢跳下天子的膝头。守在门外的李氏赶紧拿了一件丰富的棉袍赶上来道:“好殿下,穿上件袍子再出去,谨慎冻着。”

我捧起兑了捣烂的核桃仁和首乌的刨花水,笑道:“臣女笨口拙舌,那里有别人的嘴快。”

我心中一跳,忙跪下道:“娘娘如许说,臣女死无葬身之地。”顿了一顿,半是自嘲,半是开解,“臣女自幼在长公主身边长大,心机再深,也逃不过殿下的量度。”

锦素道:“事到现在,我还是不能信赖她向车大人告密了我。老是我太傻了,偶然我倒想去问问她,莫非奉侍皇子真的这么要紧?若她出声,我一定不肯意和她换。”

皇后道:“为何?”

我笑道:“如果谢我在皇前面前为你讨情,你已谢过很多次了。”

皇后笑道:“你来为本宫戴花。”

皇后的脸由红转白又转青:“不错,本宫的曜儿生来就该当是太子。”

俄然清逸的婢女当中排泄一缕淡淡的龙涎香。我抬眼一看,一泓亮丽的明黄色缓缓走近。我赶紧下案,施礼如仪。高曜丢了笔欢叫一声,雀跃着扑入父亲怀中。天子抱起高曜向我笑道:“你们在画梅花,倒是清雅。”说着在案前落座,将高曜抱在膝上。

锦素低头道:“我累死母亲,无颜面见世人。”顿一顿,又道,“昨日听贵妃说,史……大人的祖母归天了,她要在家守孝三年,恐怕不能进宫了。”

皇后奇道:“她和于锦素同是西宫的,这倒奇了。”

皇后自镜中凝睇半晌,眼中出现犹疑的寒光:“怨不得长公主执意送你进宫,你的心机公然较平常女人深了很多。”

我欣喜道:“娘娘也不必太忧心,太后既然向着二殿下,只要二殿下无大过,陛下迟早会立二殿下为太子的。”

我拢一拢氅衣,转头一笑:“谁说我不欢畅了?”

高曜哼了一声道:“父皇好久都未曾来看儿臣了。”

锦素右手一颤,银签子叮的一声落在地上,小西忙哈腰去寻。锦素忽而含泪,“姐姐说得是。防人之心不成无……我们姐妹会不会也有相害的一日?”

我一怔,银签子上的香橙啪的跌落在熏笼上,溅出几丝淡黄汁液。随后挣扎滑落,重重地摔在地上。炭火啵的一响,一室飘香。

锦素的手冰冷,我一面拉过她的手在熏笼上烤着,一面叮咛小西:“都切了请于大人尝尝。”又向锦素道,“香橙橘子一类的果子,烤过再吃,能够止咳。一到夏季,母亲便如许做——”

我连续换了几支步摇比在皇后鬓边,一面笑道:“于锦素轻信于人,口舌飞祸,不过是个书白痴。史易珠从小掌家,计利权益,自是熟稔。娘娘若罢了于锦素的官,最欢畅的反倒是她。昔日齐宣王欲封田婴于薛地,楚威王大怒,因欲伐齐。公孙闬劝楚威霸道,‘齐削地而封田婴,是其以是弱也。’[52]”

高曜上有皇后,下有太傅,我一个从七品侍读女官不过是闲时塞责罢了。“多多操心”这四个字,实不知从何提及。我心中一跳,仓促应道:“臣女遵旨。”天子一笑,回身沿东一街缓缓向南而去。不知不觉又飘起了雪,明黄色九龙袍在点点雪光中化作一笔恍惚的石黄色。

皇后蹙眉道:“本宫如何南辕北辙了?”

我拉着高曜的手将天子送到长宁宫门口,天子向前走了几步,忽而立足回顾:“今后仍要劳烦朱大人多多操心。”

天子笑道:“朕要议政。你就在宫里和朱女巡读书作画,不准调皮。”

自从杜衡身后,锦素除了送高显上学,便不大出门。即便是凌晨和午间长久的会晤,她亦不与世人扳谈。对于杜衡的死,我心中有愧。我一心想保住锦素的官位,却挑动了皇后对杜衡的杀心。在玄月剩下的日子里,我每天晚膳前都去永和宫看望锦素,锦素不是昏睡,便是闭门不见。比起现在的处境,或许她更情愿和母亲一道被逐出内宫,或许她内心正深深地痛恨我。

自那夜始,汴城连日大雪。长宁宫执事白本来命人扫去积雪,无法高曜不肯,只得作罢。初四凌晨,推窗一看,天井中的积雪足有一尺多深。高曜见了直喝采,晨启事迷恋雪景,几乎上学早退。午后又下起了雪,高曜想出去滚雪球,李氏怕他沾了湿气,不准他下雪时出去。高曜一时无聊,我便哄他到灵修殿来绘画。高曜坐在我的书桌前,我站在他身后,把着他的右手照着门外大瓷缸子里的红梅画了一树梅花。

锦素笑道:“闷了这些日子,也该出来逛逛了。”因而一道联袂入内。

高曜恭敬道:“玉机姐姐说,父皇上马治军,上马治国,每日里有很多事情繁忙,故此不得闲。儿臣只是太思念父皇了,失礼之处,还请父皇不要见怪。”

我点头道:“那是周贵妃谅解你,用心使她母亲将她接出宫了。”

我微微一笑:“依臣女肤见,娘娘当秉承孝道奉养太后,又常使二殿下承欢膝下,如此方能悠长留住太后的心。只要太后不松口,陛下就不能立皇宗子。”

天子一怔,蹲下身子将高曜拥入怀中,柔声道:“曜儿很好。”

但见皇后鬓边的月季,俗艳高耸似红肿的痈囊。我双颊一热:“臣女向来不善于这些,请娘娘恕罪。”

我鼻子一酸:“既知我担忧你,为何十次去了,九次都不肯见?”

天子缓缓饮了一口:“好茶。”高曜听了,叉手叉脚地也嚷着要喝,天子笑道,“小孩子不成饮浓茶。”又道,“怎的朕一来如此调皮?倒不如朕不来的时候,还能安温馨静的。”

约莫是我的安抚过分虚无缥缈,皇后竟听对劲兴索然。她回身对镜叹道:“天长日久,不免有变故。他如此偏疼高显,将来会如何,谁晓得。”

芳馨觑着我的神采道:“圣上来看殿下是功德,女人如何不欢畅?”

第二日,宜修公然没有被赶出内宫。锦素因年幼无知,被峻厉怒斥了几句,还是做永和宫的女巡。但是杜衡却在掖庭属被狠狠打了五十杖,抛入掖庭狱中等死。不过两日,胫臀上的伤口腐败至骨,终究热毒攻心,惨死在冰冷的黑屋中。

皇后恍然道:“本宫要将这个史易珠撵出宫去!”

入冬以来,光阴垂垂短了。晚膳提早了,人也睡得早些,我便弃了午歇的风俗。十一月初二这一日午后,趁高曜睡觉的工夫,我正要往永和宫去看望锦素,却见锦素携若兰来了。我又惊又喜,赶紧迎上去道:“可贵mm竟肯出来逛逛了。”只见她披着一件洁白的云锦大氅,内里还是素服。

皇后的眉心松了七八分:“太后夙来不喜好乱嚼舌根子的奴婢,措置宜修,是太后首肯的。”

我笑道:“太祖即位三年未曾立后,与其说是在选皇后,不如说是选太子。只要嫡长为嗣,方才名正言顺。太后必然秉承太祖遗志,主张立二殿下为太子。臣女大胆直言,二殿下本当生来就是太子,只因陛下偏疼皇宗子,以是即位十年,储贰不定。如此僵局,自是因为太后一向反对的原因。”

我垂下视线以遮挡刺目标雪光,轻呵一口气,顷刻冰冷了舌尖:“事出变态。”

惠仙听了,忙去偏殿外端了一盘子月季和木芙蓉出去,我顺手选了一朵水红色月季花,别在皇后的鬓边。皇后对镜打量半晌,不由点头:“你的学问当然很好,但是打扮的工夫还需求多学学。”

【第二十一节 削之弱之】

皇后又惊又喜:“此话当真?”

我一心都在锦素身上,宫里是如何驱逐天子回朝,如何大赦天下,如何歌功颂德,如何歌舞饮宴,我一概未曾留意。直到月圆今后,锦素才渐渐好起来。

皇后这才豁然:“起来吧。你们公然很要好,你到底还是在为她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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