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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女帝师一(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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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笑道:“你说得对——我同意。”

红芯缓缓站起家来:“奴婢还是站着吧。若让芳馨姑姑看到了,又要指责奴婢不懂端方了。”

芳馨道:“请女人见教。”

我微微嘲笑:“匈奴贪利,无有礼信,穷则顿首,安则侵盗,缘边被其毒痛,中国忧其抵突。[95]以战去战,盛王之道。[96]”

我笑道:“昔日诸葛亮北伐,屯军于上邽,司马懿不敢接战。本来是有望得胜的,谁知李严忽报粮道不畅,诸葛亮只得退兵。返来一查,并无此事。固然诸葛亮严惩了李严,终是失了战机,于事无补。晋武帝司马炎决计灭吴,恰好叫怯懦如鼠、始终反对伐吴的贾充做大将。贾充在战时还不断上书反战,直到吴国天子投降。幸亏晋武帝有灭吴的决计,不然还如何一统天下呢!”

芳馨道:“升平长公主是金枝玉叶,莫非真会有甚么……”

红芯道:“掣肘?”

我温言道:“李大人不必妄自陋劣。”

我笑道:“姑姑如何呆了?”

【第三十七节 亲之备之】

红芯奇道:“这又是为何?”

我在镜中看她为我比上一枚玫瑰缠丝金环,微微一笑道:“就换这个吧。情势大好,太后却笑容满面。这内里的启事只要一样,便是太后独一的女儿升平长公主在北燕做太子妃。两邦交兵,太后担忧长公主的景况。”

太后晨练已毕,还没来得及沐浴换衣,只披了一件暗红色绣白玫瑰对襟长衣,在西厢里拿着一封奏疏看。世人施礼已毕,皇后笑吟吟地亲身奉茶:“昨日儿臣遣穆仙送来的战报和家书,母后看了么?四弟在关中又打败仗了。”

皇后道:“竟如许不谨慎。穆仙,你将那只蓝田玉枕给历星楼送去,叮嘱慎嫔好好养病,这些日子不必来存候了。”

李瑞苦笑一声,躬身道:“下官和乔大人同是掖庭丞,乔大人是掌事之人,下官倒是个无关紧急的闲人。女人若说下官怕他,却也不算错。”

我合目,那些齐划一整的清秀字体还在我面前乱晃:“想不到朝中竟然有如许多的大臣都反对北伐。就说那位汴城尹陈大人吧,想必平时没甚么机遇置喙国度大事,趁着女儿陈印心来参选女巡,便写了那么一大篇,当真难为他了。实在那文章写得不错。”

红芯在我身边三年,向来未曾提过入宫的启事。“好端端的,如何问这个?”

我一笑:“本日的眉毛画得不敷温和罢了。华服不能穿,便在这上面下些工夫也好。”说罢扶了芳馨的手站起家来,“走吧,该去会会那位乔大人了。”

我忙领世人下拜领命。皇后道:“时候不早了,去处太后存候吧。”

皇后笑道:“无妨。拿去吧。”

我感喟道:“若能接回朝来,就是好的。若不然,就怕太后会深责皇上和皇后,后宫就永无宁日了……”

芳馨道:“当真没有女人不晓得的事情。”

我点头道:“姑姑所言有理。只是太后向来以大局为重,深藏本身喜恶,不然也不能容长公主远嫁、陛下亲征了。只是身为娘亲,到底也有沉不住气的时候。”

第二天是四月望,按例要去处太后存候。

穆仙不敢再说甚么,只得应了。封若水体贴道:“瞧娘娘气色不大好,但是因为比来诸事庞大,不能安睡的原因么?”

我又道:“当年汉景帝的亲生女儿嫁去匈奴,也未能禁止单于叩边扰乱,究竟还是要汉武帝出兵漠北。女子和亲,聊胜于无;遣子为质,羊入虎口。两国事战是和,底子不在伉俪的内室当中、床笫之上。赂以金玉,慑以甲兵,或可安枕一时。若要世世无忧,必得将它完整击败,永不翻身!”

李瑞见我面色不好,忙道:“应当差未几了。”脚却纹丝不动。

陆皇后描述肥胖,眼下多少暗沉。一身湖蓝色联珠茶花深衣,更显病容。礼毕,皇后浅笑道:“明天风大,你们却来得早。”说罢环顾一周,“如何不见慎嫔?”

芳馨眉心一跳:“从未见到女人如许疾言厉色过。”

我想了想道:“约莫是陛下晓得朝中有很多人反对北伐,怕这些文臣在火线掣肘,故此请皇后监国。二来陛下是真敬爱重皇后,伉俪一心,其利断金,另有谁会比皇后更让人放心呢。”

我瞧着地上几道鲜红的血痕,一向拖到侧门口,心中不忍,口气未免生硬:“掖庭属喜好剥——如许打板子么?他们这又是去了哪儿?”

我笑道:“想来他们不晓得皇后将选女官的事交给了我,写这些是为了给皇后看的吧。”

芳馨一怔:“是。”说罢慢吞吞地折起衣裳,开了柜门,却迟迟不放出来。

太后顺势将平阳公主柔滑的小手握在手心,笑容慈和,沉默不语。皇后笑道:“皇儿该去上学了。”说罢瞥了我一眼。因而我忙起家带领三位女巡拜别太后,送几位皇子公主往大书房去了。

红芯道:“那陛下也是为了一统天下?”

我心下不悦,深深吸一口气:“罢了。姑姑和红芯随我一道出来吧。”

“昭君嫁给呼韩邪单于,是汉武帝击败匈奴今后的事情了。当时大汉国力如日中天,匈奴却数度分裂,呼韩邪单因而靠了大汉才不被郅支单于毁灭。昭君固然出塞远嫁,却远非汉初和亲的屈辱与无法可比。”

红芯道:“女人若不肯答,便不答好了。”

皇后笑道:“自御驾亲征,实在有些力不从心了。你们也是,日日接送皇子公主高低学,还要伴随读书,也实在辛苦。若碰上如许的气候,就更得操心了。是以本宫想好了,今厥后守坤宫存候,就和去济慈宫一样,定在朔望好了。你们清省些,本宫也安闲。”

李瑞赶紧背回身子挡在我面前,很久方道:“好了,他们已经都出去了。”

我微微侧头,只见她青白的裙角悄悄伏在绣花鞋上:“古板得很。”

镜中人娥眉微蹙,旋即宽了两分,唇边带了一丝似有若无的笑容。自锦素的母亲杜衡身后,宜修劫后余生,仍在济慈宫奉侍太后,自此便和长宁宫走得近些,闲时和芳馨谈天,也肯说些太后之事。厥后皇后赐各宫内监宫女官职品衔,宜修便领济慈宫执事一职,为九品。我淡淡道:“想来是说,夜来风大,太后读了战报今后,又没有睡好吧。”

新茶散出独占的轻浮浅透的气味,袅袅茶烟如山间远岚。“明显是女儿家选女巡的招考文章,也不肯换个式样,还是奏章的封题。有好些官员便假托应选的名义,将本身的文章写在上面。”

我双眉一掀,微微嘲笑:“长公主是我朝的金枝玉叶,可嫁到北朝,便甚么也不是。姑姑可晓得郑武公伐胡的故事?”

穆仙道:“娘娘一向睡不好,也需得玉枕方能安睡半晌,这……”

掖庭属在外宫的西墙之下,官廨是南北向的两进院子,朝东开了两扇侧门。北面另有一进很大的荒院,内里有两排低矮的屋子,便是掖庭狱。方才出了内宫西门,便见掖庭属的北侧门外,李瑞正在等待,见我来了,忙上来驱逐:“朱大人来了,下官恭候多时。”

我浅笑道:“本官便等等也无妨。”说着随李瑞来到正堂下站着。大门紧闭,内里传来板子落在皮肉上的脆响和此起彼伏的尖细惨叫声,听得民气惊不已。我心跳减轻,抚胸喘气。俄然一阵眩晕,身子向左一歪。芳馨赶紧扶住我。李瑞见状,忙命人端了一把椅子过来。院子里连一盆花一棵草也没有,大风扫过,卷起漫天的灰尘。我展开帕子遮住脸,还是被呛得咳了两声,更加喘不上气来。

我赶紧行礼:“乔大人在么?”

红芯一怔,自言自语道:“如果是女人选中了我,那该多好。”

芳馨本身先扭过甚来看了一眼,这才拿开遮在我眼睛上的左手,松一口气道:“公然都出去了。”

回永和宫用过早膳,芳馨从衣柜中翻出熙平长公主新年所赠的一袭华衣。淡紫色的宫缎上用乳白丝线掺了银线织就簇簇梨花,袖口用米珠攒成花心密密镶了一圈。既淡雅又光鲜,既朴素又华贵。芳馨道:“女人要去掖庭属,换一身好衣裳才不会被人小瞧。就这身新衣,再坠上女人进宫时戴过的紫晶坠裾,甚是气度。”

红芯道:“奴婢有一事一向不懂,彻夜只要女人和奴婢两人,奴婢就大胆问了。奴婢传闻,自古帝王最不喜好女子干政的,如何陛下倒放心将朝政都交给皇后?”

我淡淡一笑:“南北一统,恰是民气所向。有志气的天子都不会偏安一隅,将元元黎庶丢给外族去糟蹋,去奴役。明白么?”

李瑞道:“乔大人就在内里。这会儿正在发落几个小内监,恐怕大人要稍待一会儿。”

红芯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呆呆的不知在想甚么。茶凉了,我正要起家回屋,忽听红芯又道:“女人,奴婢另有一事就教。奴婢听长公主说,当年是女人点名让奴婢进宫的。女人为何选中了奴婢?”

芳馨道:“恰是。升平长公主是太后独一的亲生女儿。且听宜修的话音,太后似是很不喜好天子亲征。又感觉皇后与周贵妃只一味阿谀,先是由着陛下将长公主远嫁,再鼓动陛下亲征。是以这两年,太后对皇后和贵妃颇冷淡了些,倒是让慎嫔娘娘伴随很多。是以奴婢觉得,女人固然获宠于皇后,但也要留意太后的喜怒。”

红芯道:“女人看的奏疏不是各位官家蜜斯们写的么?女儿家写的文章,也古板么?”

红芯恍然道:“怨不得皇后将这差事交给了女人,本来是懒得看如许的文章!”

一阵大风吹散了浓雾,太阳半遮半掩在浓云以后,阳光似一把生锈的钝剑从云中祭出,却劈不开六合间残留的浑沌。听着椒房殿外的哭泣风声,我不觉建议呆来。忽听桂旗的声音唱道:“皇后娘娘到。”我这才醒过神来,忙带领三位女官下拜施礼。

芳馨和我在镜中对视很久,说道:“倘若真是如此,圣上为了灭燕,违逆太后。又舍了远亲的小妹,这究竟值得么?”

我一笑:“这内里的文章,都是说陛下不该当北伐,应立时回朝。你想想,陛下已然亲征,北伐已是定局。若再上如许的文章给皇后看,说不好是要被见怪的。但若以女儿家的名义上书,皇后就算看到了,也不能说甚么。”

李瑞红了脸道:“明天有几个小内监当值的时候跑回舍监喝酒了,被人告密,这才不得不发落。”

我接着道:“郑武公欲伐胡,用心先将本身的爱女嫁给胡君来奉迎他。有一天,他问群臣:‘寡人要用兵,抢先伐谁?’大夫关其思道:‘可伐胡。’郑武公大怒,杀了关其思。又道:‘胡乃兄弟之国,你说要伐胡,究竟是何企图?’胡君听了,遂不设备。后郑武公一举败胡。”[97]

红芯笑道:“那奴婢就更不明白了。有甚么话就直接上书给皇后娘娘好了,何必绕这么大的圈子?”

我拿了眉笔对镜经心形貌,并不埋没斜逸的眉梢带出的凝练与锋锐:“汉光武帝刘秀起兵时,在小长安聚败北,逃窜的路上遇见姐姐刘元,刘元不肯拖累弟弟,不肯上马,终究死在乱军当中。大哥刘縯又被更始帝正法,刘秀固然每天哭湿枕头,却不敢为哥哥吊孝。可见为人君的,就要舍所不能舍,忍所不能忍。不然,怎能成绩大业?利剑虽好,也有双刃,没有甚么值不值得,视乎你要用哪一边罢了。”

我照实道:“当时红叶新丧,我心中惊骇,以是问长公主讨一个熟谙的丫头进宫陪我。并不是我选中了你,而是长公主选中了你。”这话虽真,却只是一半实话。实则是我发觉到长公主或别有用心,我需求一个府中的旧识在我身边便利行事,更需求满足长公主时候监督我的需求。

我在填漆牡丹嫁妆中取出一只素银镯子,渐渐套在左腕上,感喟道:“刚才姑姑随我在济慈宫,是宜修姑姑说甚么了么?”

平阳公主伏在太后怀中,伸右手抚摩太后眉间的川字纹,娇声道:“祖母既然欢畅,如何还皱眉头?”

李瑞轻声道:“他们挨过板子,就要去掖庭狱下狱。那边闷热,蚊子多,故此乔大人罚他们裸身出来。”

红芯嘲笑道:“你们乔大人当真是朱紫事忙。”

我低声喝道:“红芯,不得无礼!”

红芯又道:“那么女人是同意陛下的?”

芳馨游移半晌,方道:“奴婢在想,女人得皇后的重用,天然是好。可奴婢觉得,女人还要留意太后的心机才好。”

红芯道:“女人既赞陈大人的文章写得好,想来也是不同意圣上北伐的了?”

芳馨垂眸道:“女人既然晓得,想必也能猜出两分。”

我低头看看身上的牙白长衣:“前朝正在兵戈,连皇后也穿得简朴,我穿这身衣裳,被别有用心的人瞥见了,又不得安生。且能不能被人高看,原不在衣裳好不好。收起来吧。”

芳馨见状道:“李大人,这板子要打到几时才算完?可否劳烦大人出来瞧瞧?”

芳馨叹道:“陛下便是郑武公,升平长公主便是郑国公主。陛下以胞妹和亲,就是为了骗住北燕。”

芳馨倒吸一口冷气:“本来金枝玉叶,非论在本朝还是在敌国,都不过是窗户纸。幸亏世人将昭君出塞传作嘉话。”

红芯哭笑不得:“李大人,您是从七品左丞,乔大人也是从七品右丞,您如何连出来瞧瞧也不敢?”

太后脸上虽带着笑,眉间却隐有笑容:“昌平为天子稳住了关中,如此天子才气用心交战河北。甚好。”

我见她对峙,也就不再勉强。红芯自捧了一杯茶站在我身后,我正在想要不要将筹算向熙平长公主通风报信的决定奉告红芯,却听她在我身后轻声道:“听人说,天子整日在书房里,就是看奏章批奏章。想不到女人也看了一天,奏章可都雅?”

我摇了点头。

我忙道:“启禀娘娘,昨夜月色甚好,慎嫔娘娘贪看很久,谁知半夜里起了风,是以传染风寒,一早便卧床不起了。”

芳馨道:“那升平长公主……”

正说着,门开了。两个青衣小厮架了一个一丝不挂、下半身鲜血淋淋的人出来。芳馨惊叫一声,赶紧伸手遮住我的双眼,本身也别过脸去,口中说道:“要死了要死了!”

红芯低低道:“女人又说奴婢听不懂的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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