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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女帝师一(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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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致满脸堆笑道:“下官乔致,拜见朱大人。”说罢哈腰施礼,“下官本来筹算明天一早要进宫拜见大人的,只因那几个不成器的小子,才被绊住了。大人在内宫奉养,当真辛苦,何况身子又不好,又何必亲身出宫?何不在宫中将养,待下官进宫拜见罢了。”

芳馨道:“女人有两日没去看慎嫔娘娘了。不是说娘娘着了风寒么?该去看看了。”

她上前一步,在我身后吹气如兰:“朱大人,奴婢是长公主送进宫的。长公主殿下已听闻宫中之事,有几句要紧话要叮嘱大人。”

小丫头道:“回大人的话,奴婢是新进梨园的学徒。”

我点头道:“初时我也如许想。只是我看她的鞋子甚白,亦无一丝折纹,明显是新鞋。若已经在梨园奉侍了好几个月,这布鞋总该洗过,洗过就会泛黄。且已是午后,她的鞋子却纤尘不染。她退下时,我细心看过她的鞋底,只是沾了少量浮灰,脚心还是白的呢。可见这绣花鞋子不但是极新的,并且是她方才穿上的。她固然死力打扮得朴实,但是她头上戴的,倒是银针。”

但见几个小厮还趴在地上,细心擦去地上的血迹,淡淡的血腥气如萌发的幼芽,微小却笃定,久久散不去。乔致请我在堂上主位坐了,本身陪坐鄙人首。李瑞也跟了出去。乔致扭头瞧了他一眼,李瑞立即躬身退了出去。

芳馨点头道:“熙平长公主一贯甚得太后的欢心,太后这阵子内心正不痛快,若长公主将此事闹到太后那边去,阖宫都不得安生。”

我一点笔架上悬着的紫竹狼毫笔,方才洗净的浅棕色的笔尖在桌面上划出两道浅浅的印子:“还记得三年前皇后遇刺之前,产生了甚么事么?”

芳馨沉吟道:“想是梨园里瞒下了几个奉侍的小丫头,自称学戏的,也未可知。”

我嘲笑道:“她自称熙平长公主府送进宫来的丫头,说是长公主传闻了我在宫中的事情,有些话要传给我。但是长公主府中似她如许大的小丫头底子不会用银针束发,梨园中的新徒和杂使丫头想来更不会吧。”

小丫头道:“回大人,奴婢是正月里进宫的。”

我重新翻看了嘉秬的证词:“只说那人身材高瘦,神采发白。那一夜徐大人本身也吓得不轻,能记起那凶手的面貌已是不易,那里还能说出别的来。”

第二日午后,我终究将十七封奏疏看完。因为没有昼寝,很有些倦,想去睡一会儿,又已经走了困,有些头痛心闷。正游移间,却听侍立在一旁的芳馨道:“女人这两日又看檀卷又看奏折,实在累了,不若去别处逛逛再返来接着看?”

她恭敬道:“教员命奴婢好生奉侍大人。”

我晓得因为心悸的原因,我定是面色惨白,故此他笑我身子弱。我在上目睹血迹被一点一点擦净,暴露上面磨得溜光水滑的青石砖地,心中的讨厌无以复加。进宫以来,固然也曾见过一些悍妒无知、无风起浪之人,但如此变态放肆的丑恶之人,当真闻所未闻。

小丫头清算了残羹碗箸,鱼贯而出。我合上卷宗,合目揉着眉头道:“让掖庭属鞠问韩管事,自是不难,可若此事真与韩管事有关,除了惊走主谋,毫无好处。倘若他坚称无辜,遵循乔右丞的性子,恐怕逃不过酷刑。即使我白日里在掖庭属看着,那么夜晚又当如何?将来他在皇前面前翻供了,而真凶又清闲法外,我和乔右丞都得落个办事不力的罪名。若去扣问我的父亲,就得去长公主府。长公主府不比别处,能够私行讨要,必得请了皇后的旨意才行。何况若被长公主晓得皇后狐疑于她,恐生风波。是以,这两人要临时放一放,非到万不得已,决不能动。且让我好好想想。”

因红芯是从长公主府出来的,芳馨对她一贯客气,遂和缓了口气道:“女人也该通报才是。”

早晨该芳馨当值,她一面为我铺床一面笑问:“女人本日在戏园子里看了出甚么好戏?”

乔致道:“宫里确有皇后的懿旨到掖庭属。并非下官不从皇命,只是下官也有下官的考量。一来,查案辛苦,又费考虑,恐大人贵体柔弱,担不起这份辛苦。二来,此案已查到了大人尊切身上,大人当躲避才是。”

内里正在练习的平生一旦都是少年人,只是两个看门的小学徒,见了我忙跪下施礼:“小人叩见大人,大人万福。”

芳馨猎奇道:“徐大人还说了甚么?”

我笑道:“去那里逛?”

我拈起一枚簪子顺手拨动嫁妆中的金饰,烛光下金红乱闪,叮叮有声:“皇后在正月里就放了梨园奉侍的仆人丫头出宫了,现在在梨园中做杂役的,该当都是些初学的小徒。就像我本日刚进梨园碰到的两个守门的新徒一样,一面守门一面练着唱腔,这才对。”

我心中一跳,右手于袖中捻着知名指上的素银戒指,眼睛却直勾勾看着戏台子,心中转过百般动机。我笑问:“你说你是长公主殿下送进宫的,是几时的事?”

芳馨放动手中的锦被:“的确如此。”

绿萼研墨,红芯斟茶。芳馨看着小丫头们清算碗盘,转头见我正展开画像,遂笑道:“这个乔大人先前不肯给,女人一去掖庭属,他也就乖乖补上了。”

红芯笑吟吟道:“快起来。内里在排甚么戏?”

芳馨道:“是红芯。”

我叹道:“恐怕是难。”

我微微一笑道:“乔大人总理掖庭属,自是繁忙。只因皇后有旨,命本官和掖庭属一道彻查当年徐女史的命案,这桩差事倒是迟误不得,故此本官来寻乔大人商讨。本官初涉此案,还望乔大人不吝见教。”

芳馨走到书案前,将檀卷收了起来,放到箱子里,说道:“女人,玉轮已经升起来了。本日是徐大人的忌辰,生果香炉都已经摆在院中了,请女人移步。”

当下芳馨和红芯奉侍我换了衣裳,红芯欢欢乐喜地扶着我出了悠然殿。出了内宫东门,一起向北,梨园就在外宫的东北角上。还未进门,已经闻声内里一个老旦唱道:“固然是我女寒微,他将我恁般轻觑。一城中岂无风骚佳婿?老员外,偏只要嫁着穷鬼。”一个须生应道:“这财礼虽是轻微,你为何讲是说非?婆子,你不晓得,那王秀才是个读书人,一朝显达,名登高第,那其间夫荣妻贵。这财礼呵,纵轻微,既来之,且宜安之。”

嘉秬平常善画适意,是以这幅肖像画得并不邃密。但仍能见画中的面孔下颌略宽,眉弓略高,双目有神,双唇薄如刀裁。固然只是仓促一笔,仍见有些许凶厉之气覆盖在他脸上。但是撤除这个,这张面孔可说得上非常漂亮,且豪气实足。本来凶手竟然是一个美女人。

芳馨在镜中回顾,一脸错愕,虚了眼睛细心辩白我镜中的神情:“女人这是如何了?”

我一怔,随即问道:“女人也是梨园行的么?”

我叹道:“本日午后是谁让我去梨园的?”

我扶着她的手走下书案:“还是去睡会儿吧。记得殿下放学的时候唤醒我。”

两人相视一眼,只得领我出来。最内里的一进院子里搭了一个戏台子,种了好几树梨花。众伶人带了迷醉的神情在台上来交常常。台下一个身着青短直裰的白叟见我出去,赶紧上前驱逐叩拜。红芯申明来意,那人赶紧命两个小徒搬了一几一椅来请我坐下,又奉了茶来。红芯从袖子里取出一小贯铜钱来放了赏。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道:“下官惶恐,不知大人有何叮咛,还叨教下。”

我冷冷道:“依乔大人的意义,本官是不当理睬皇后娘娘的旨意了?”

芳馨恭敬道:“女人甚么也不必说,待查出真凶,徐大人和红叶在天之灵,自会晓得。”

绿萼在一旁笑道:“奴婢曾记得女人教过,子曰,色厉而内荏[98],甚么小人甚么的……这个乔大人就是如许的小人。”

我笑道:“多谢乔大人的美意。一来皇后娘娘的旨意,本官不敢违背,天然要亲力亲为,这是尽忠;二来徐女史是本官的至好老友,为友洗冤,是义气使然,本官更不能置身事外。倘若乔大人怕本官秉公,本官大可日日来掖庭属查问,由乔大人和李大人一道监督,乔大人当可放心。若乔大人连这也不肯成全本官,便是要本官做个不忠不义之人了。”

我不忍拂逆她的一片美意,笑道:“去看看也好。”

我笑道:“乔致好歹也是从七品右丞,说话做事都要照着宦海上的端方来。我是他的上官,他就算心中一百个瞧不起我,皇后的话他不敢不听。”

芳馨哎呀一声:“是呢。女人是最喜好看戏的。记得那会儿奴婢对女人说,升作正六品女校便能够去外宫戏园子看戏了,女人还感慨几时才气升上去呢。现在可不就是了!”

红芯笑道:“那女人快出来瞧瞧,这唱得好的,都在内里呢。”

我淡淡一笑道:“子还曰,小人,再凶再恶再奸刁,也不过是灯笼纸糊的老虎罢了。”

忽听屏风内里一个少女的声音轻笑一声,芳馨沉下脸道:“甚么人在内里?!没端方!”

芳馨体贴道:“那女人听她说了么?”

芳馨怔了半晌,俄然倒吸一口寒气:“女人是说,慎嫔当年或许参与此案?但是皇后似是并没有狐疑她啊。”

却见红芯从屏风后转了出来,行了一礼道:“姑姑,是我。”

我答道:“深夜行刺,天然要穿上一身黑衣,才气将身子隐在黑夜当中。徐大人说,因为夜风吹进屋子,挂在窗边吊鹦哥的金钩荡起来,钩下了覆面之物,方才偶然中露了真容。即便如此,此人轻身工夫甚好,一眨眼便逾墙而出。徐大人自幼养在深闺内阁,那里见过这般阵仗,只吓得腿都软了,过了好一阵子才唤起人来。大师又只顾着看皇后,是以待搜刮内监侍卫的监舍和值房时,天都亮了,早已失了先机。固然厥后又在内宫查问了一番,却那里还能查到甚么证物?”

我呆坐在妆台前,头痛欲裂,遂嘲笑道:“当真是一出好戏。”

我抚着那只从掖庭属送过来的红色樟木箱子。苗条而白净的手指微微用力,莹润的指甲现出模糊的白。“这些檀卷我只看了一日罢了,若仔细心细地多看几次,说不定会找出些端倪。毫不能泄气。”

芳馨低头想了一会儿,方道:“当时候皇后还是贵妃,奴婢仿佛记得陆贵妃因为甚么事情见罪于裘后,被罚跪了几日。”

芳馨道:“宫人都用银针束发。女人思疑她是宫人假扮的?”

目睹一轮明月悬在窗下,我含一丝怅惘叹道:“年年都祭,我一向都想对嘉秬mm和红叶姐姐说,我必为她们湔雪沉冤,讨回公道。不知本年,我能够如许说么?”

我点头道:“陆皇后当年甚是谨慎,被无端罚跪也不公开叫屈。恰幸亏这个时候,她又遇害。若不是嘉秬拦在头里,姑姑倒是说说,皇后还能母范天下么?”

乔致道:“朱大人驾临弊属,下官有失远迎。”说罢迎我进了大堂。

芳馨道:“她来自宫中,莫非是……”俄然又想起甚么,“女人去梨园本来是临时起意,如何会——”

我嘲笑道:“我既然已经看破了她的身份和企图,如何还会听她胡说?”

我又问:“如何不见你唱?”

芳馨笑道:“去寻于大人谈讲谈讲?”

我恹恹道:“锦素现在住在皇太子的桂宫里,不比当年她住在永和宫的时候了。”

芳馨低头道:“是。”

红芯笑道:“还未进门,就闻声唱腔了,公然是好听。”

红芯笑嘻嘻道:“女人去吧,也带携奴婢们看看戏!”说罢只上前来牵着我的袖子。

她谦恭道:“奴婢新来,只能做些粗活琐事,还唱不得曲子登不了台。”

那丫头无法,只得回身退了下去。不过一会儿红芯返来了,我也偶然看戏,便借口高曜快放学了,离了梨园回到永和宫。

当天晚膳之前,嘉秬的供词和她亲手所绘的凶手肖像已呈放在我面前。

绿萼和红芯相视而笑。红芯指着画道:“女人您看,这报酬甚么身上头上都是黑漆漆的一片?”

我点点头:“初入行,一饮一啄,一担一抬,俱是修行。”

我百无聊赖地站起家来:“慎嫔家势已尽,又被废黜。皇后为甚么要费那么大力量,去打一只死老虎?不见得不狐疑,是懒得狐疑罢了。固然如此,我还是少去看慎嫔才好。”

芳馨道:“那女人是要提审那位文澜阁的韩管事?还是差人扣问朱总管呢?”

芳馨游移道:“如此,女人还能查得出来么?”

方才站起家来,便见一个三十来岁的高瘦男人走出来驱逐我。只见他身上的青色曲领官服似是挂在肩头上,周身衣衫乱摆,行动带风。面色白中泛青,双目溜圆,精光四射,活像一个发霉的长面团上嵌了两颗琉璃珠子,上面的口鼻是可有可无的。他一笑起来,两颗巨大的门牙如浮泛的流派上高悬的两只不应时宜的黄旧桃符。这副描述,令人望之生厌。这便是掖庭属右丞乔致。

乔致目不转睛地看着我,眼中闪出滑头狠戾的光芒,令人不寒而栗。但是我不肯逞强,且红芯和芳馨并肩站在我身后,多少也能壮胆,因而吵嘴含笑,和他对视很久。

一折戏还没看完,一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上前来放点心换茶。此时红芯内急走开了,这丫头放下点心,却迟迟不走,反而代红芯侍立在我身后。我不觉奇特,便侧头看了她两眼。但见她身着牙白布衫,衣衫上一丝绣纹也无。一条长裙方才遮住脚面,暴露半截绣花鞋面。她头扎双丫,束发银针在阳光下闪闪发光,除此以外不见一点珠翠。面貌清秀,气质沉寂,低眉垂首,沉默不语。我笑道:“不必在这里站着,下去吧。”

我拿起一块桃花酥,不紧不慢道:“我也有一句话要奉告长公主,请女人代为回禀。既然长公主殿下已听闻宫中之事,就当晓得现在实在不该来寻本官。这都是为了殿下的清誉着想。”说罢悄悄一挥右手,“这里不需你奉侍了,下去吧。”

此中一人答道:“回女人的话,徒弟们在唱这出《荆钗记》。”另小我告了罪,正要飞奔归去禀告执事,我忙道:“不必通报,免得扰了你们排练。”

乔致还是笑嘻嘻隧道:“下官息怒。下官觉得,大人在内宫尽管安坐,待下官查出真凶,天然归功于大人。如许便不算罔顾皇后的旨意了。”

我又道:“本日在梨园中,有个丫头上来奉侍,十二三岁,自称梨园小徒,但是一开口却称奴婢,当真奇特。”

我在门口听了一会儿,浅笑道,“这是《荆钗记》[99],只是这两人唱得还不好。”

红芯向我笑道:“奴婢方才出去,就闻声女人说要去睡觉。睡觉多无趣,不若去外宫的梨园听戏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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