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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女帝师二(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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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指北岸红云之上的巍巍古刹:“莫非除了亲身侍疾,便没有别的事情可做了么?”

我忙道:“臣女定然极力而为。”

皇后道:“跟在前面。本宫和朱大人逛逛。”穆仙忙退了下去。

锦素苦笑:“本来姐姐是担忧这个。”

锦素道:“姐姐不必为我担忧。听闻姐姐常常教诲弘阳郡王‘令媛之子坐不垂堂’‘死而无益者不以责人’[1]的事理。我不能像姐姐这般未雨绸缪,自是有罪。”

我揉一揉眼睛,指尖还留有一丝温热的泪意,双颊却早已冷透。那些不自发陪出的悲伤,亦不过是可有可无的旁枝。还未到玉梨苑,已是心沉如铁。

皇后道:“你可知,陛下为何深爱贵妃?”我摇了点头。皇后又道:“贵妃的父亲是建国订婚王,母亲是北燕的宝镜公主,当今北燕天子的亲mm。订婚王是被陈四贲暗害的,宝镜公主传闻是被亲哥哥逼死的。至于周贵妃的姐姐周澶,是被北燕天子所害。”

我更加恭敬:“是。”

皇后道:“本宫另有要事,皇儿可先去桂园看望皇兄,本宫稍后便到。”

我一怔,又叹:“这小宫人只怕命不悠长。”不待芳馨答复,我又一指紫菡怀中的锦被,“收起来吧,换些素色的床帐铺被来,今后如许的色彩千万不成再暴露来了。宫里一下子薨了三位公主……”

皇后道:“大家都道本日之事不过是一个不测,你倒不问为何要查?”

芳馨道:“一个滑冰的小宫人,和紫菡交好。”

芳馨道:“女人这会儿是去玉华殿还是桂园?”

【第一节 死而无益】

皇后向我道:“你随本宫去玉华殿,本宫有要紧事交代给你。”我屈膝应了。

我点头道:“殿下固是一片忠心。可依臣女看,还是不要去侍疾的好。”

我叹道:“皇太子如果病愈,你便万事大吉了么?”

我叹道:“若臣女在数日以内查不出来,又或此事本就是不测,又当如何?”

我叹道:“臣女痴顽,愿闻其详。”

皇后怀中一空,只是叉着两只手发楞。穆仙见她胸口湿了一大片,便道:“娘娘还是归去换衣吧,细心着凉。”

皇后肃容道:“现在可欣喜两宫者,唯有弘阳郡王。二来,本日大难,你是局外之人。三来,陛下在火线也晓得你勘破悬案之事,只因战事正紧,不及下旨褒赏。你若能查清本日大难之真相,或许能为世人稍稍免责。是以三件,你去陈情最为合宜。”

高曜亲身扶起皇后,含泪道:“儿臣送母后回宫。”

皇后截断我的话:“太后和贵妃固能出于仁恕之心哀告陛下,但是这只是发乎情。你若能查明本相,方才道理兼备,更易打动陛下。”

走出桂园,但见皇后公用的翠羽青盖凤辇已然备好,四其中年女子垂手恭立。穆仙道:“娘娘请上辇。”

皇后道:“让你分开长宁宫去文澜阁校书,是陛下亲征前亲身安排的。你可知是为何?”

我本不想探知天子与周贵妃之间的情事,但是听到此处,仍不觉大奇:“臣女听闻大周郡主是难产薨的。”

再度来到皇太子的寝室外,人已少了很多,本来高曜已经走了。皇后坐在床边,满面体贴之色,俯身擦拭皇太子湿漉漉的头发。不一时,她轻声叮咛了太医两句,起家走了出来。

“聪明”或可勉强当得,“刚毅”又从何提及?莫非是因为我极力保全父亲与韩复么?我一哂,“贵妃之仙姿,臣女不及万一。”

皇后竭力暴露一丝赞成的笑容,扶着穆仙的手盘跚走远。人群垂垂散去,高曜上前道:“孤要去桂园看望皇兄,姐姐可随孤去?”

锦素拭泪道:“我晓得姐姐体贴我。姐姐有何指教,但说无妨。”

桂园坐落在金沙池的东南角,南临汴河。北面山坡非常峻峭,遍植金桂。一到八玄月,满山金黄镶嵌于浓荫深翠当中,郁郁香气中人欲醉。山下的两进院落,白墙黑瓦,透着江南的新巧与温婉,恰是桂园。

皇后道:“此乃天意,你极力便好。即便临时查不出来,也不是全无但愿。因为……陛下很喜好你。”

皇后仰天一笑:“保重……”她泪眼向天,似有无穷无尽的不解与怨责。但是她的软弱只在一瞬,随即眼中精光一轮,深深看我两眼,“你来得恰好。”说罢转头向锦素道:“于大人去陪一陪皇太子吧。”锦素领命,捧着我带来的人参进了高显的寝室。

我叹道:“即便是不测,也当彻查。若不查,又安知是不测?”

在湖边也不便多说,因而我径直问道:“殿下是想去侍疾么?”

听罢不觉恍然,复又忸捏而光荣。我在策画活路时,她已在眺望幽途。我叹道:“那就好。”

皇后不觉得意,将步摇隐在袖中,仿佛积聚了无穷勇气,“无妨。这第三件事情,是待陛下回宫,请你务必陈情,将世人从轻发落。”

我说一句,芳馨承诺一句。我掸落身上的冰屑,又道:“把前些日子长公主送的好参拿上。”

我叹道:“我会极力向皇后娘娘讨情的。”转念一想,皇后监护不力,天子大怒之下,还不知如何见怪她,只怕要做第二个慎嫔也说不定。求她也是无用。

不堪重负的皇后几欲晕倒,但在瞥见皇太子高显昏迷以后,也顾不上检察亲生女儿平阳公主的尸体,赶紧将高显湿漉漉的身子用大毛大氅裹住,紧紧抱在怀中。世人手忙脚乱地又给高显裹上几层,抬回了他所居住的桂园。

我奇道:“莫非你竟一点也不担忧?”

皇后又道:“第二件事,是请你尽快查清本日之事。”

锦素点头道:“殿下固然自幼习武,但小小年纪,如许冷的天,在水里泡了那么久,又亲见三位公主――即便贵为皇太子,也有力回天。只怕要大病一场了。”

皇后深深吸了一口气,拭了泪水道:“将三位公主的尸体送到易芳亭安设。”穆仙应了,亲身从皇后怀中抱过平阳。

皇后赞道:“甚好。陛下听闻凶信,或许过几日就回宫了,你要尽快查清才好。不然陛下问起来,无言可答,那就不好了。”

我忙道:“我担忧你。皇太子殿下可还好么?太医如何说?”

两番启唇,两番吞语。我不由警悟起来,本当恭敬请命,话到嘴边复又咽下。对岸寒梅傲雪,似森森剑戟溅洒簇簇血痕。北风自湖上吼怒而来,皇后当风而立,风帽垂下,一支碎玉步摇自发间滑落,跌入帽中。大氅突然伸开,如猎猎旗号,乱云垂地。

芳馨神采一凛,低头道:“是。”停一停,又道,“女人另有何叮咛?”

皇后道:“辛苦你了。这第三件……”俄然双唇一颤,欲言又止。

皇后道:“一来,三位公主暴虎冯河,皇太子固然仁勇,但是……”说着极可惜地叹了口气,“五个孩儿当中,只要弘阳郡王安然无恙。本宫晓得,这此中有你的功绩。”

锦素点头道:“姐姐实在不必操心。这回怕是不可了。”说着看了一眼绿萼手中的锦盒,“姐姐带了东西来,必是送给皇太子养身的。既来了,还是快些去瞧瞧的好。”

我甚是不解:“臣女何德何能,此事唯有太后和周贵妃――”

一颗心顷刻凝成坚固的一团,迫住了冰冷的呼吸。这话像令三位公主蓦地沦陷的冰窟,坚冰下躲藏春水游鱼,致命引诱令人猎奇而惊骇。我的声音微微发颤:“娘娘何出此言?”

她的手再度颤抖起来,方才从炭火上获得的热度正快速消逝。我问道:“mm怕么?”

芳馨一怔:“是呢。于大人这会儿定是六神无主了。”

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经历如许麋集的灭亡。金沙池畔卷起白茫茫的冷风,草木沙石齐声哭喊,热泪麻痹地涌出,冰冷凝涩的味道多年后仍在我的腮边,我的舌尖,我的咽喉,我的梦中。三具小小的尸体并列躺在岸边,泪在湖中,血凝成冰。稚弱秀美的面孔寻不到一丝惊骇绝望的气味,反有种纯洁的意味。

刚才热烈的湖面,现下已空无一人。冰刀划过的陈迹被冰锄敲打得节节寸断,碎冰像被冒死掘出的无用又有害的奥妙。离岸比来的冰洞幽冷通俗,仿佛一张大口吞噬着四周统统的热度。皇后叹道:“这第三件……”她一停,又叹了口气。

许是皇后的手太冷,高曜的身子微微一颤:“儿臣遵旨。儿臣恭送母后回宫。”

我忧心大起:“那我便直说了。非论皇太子病情如何,只怕陛下回朝后都会降罪于全部桂园,只怕mm也不能免罪。”

此言大出我的料想。我一怔,赞道:“想不到mm有此胸怀,是我小人之心了。”

室内被炭火烤得炎热,皇后胸前的水渍却还没干透,灰紫色的锦袄微微凹下,仿佛心头的伤痛与浮泛。见我候在门外,皇后一怔:“朱大人来了。”

我惶恐道:“臣女不敢居功。”

高曜顺着我的目光望去,但见清冷寺高门崇栋,被雪藏梅,好像琼楼玉宇。我向前一步,俯身在他耳边低语半句。高曜恍然:“孤晓得了,多谢姐姐。”说罢一揖,告别而去。

我晓得前两日我和史易珠多谈了两句,锦素未免不快。固然她体味我的难处,但毕竟大仇难明,是以这半年来也发作了数次,我均一笑了之。我只得重新携起她的手:“mm要恼我,也不要挑在这个时候。等皇太子好了,多少恼不得?”

高曜道:“皇兄病了,孤天然要去侍疾。”

皇太子的寝室里站满了人,连锦素也只能站在门外。一个老太医垂手恭立,轻声向皇后禀告。室内的热气扑在脸上,每小我都面色通红,唯有皇后的脸青一阵白一阵。她正向太医窃窃扣问,高曜恭敬侍立在皇后身后。

我不置可否。高曜会心,却还是游移:“孤晓得姐姐想让孤避嫌,可若不去侍疾,将来父皇查问起来,说孤全然不顾手足之情,那该如何是好?”

锦素抽脱手,冷酷道:“姐姐还记得我这个mm,当真受宠若惊。”

皇后道:“三位公主停在易芳亭中,朝中事多,太后也正悲伤,宫中之事还请你多多照看。此其一。”我躬身领命。

皇后“嗯”了一声,忽转头排众而前,将平阳公主的尸体抱在怀中。她的双唇贴住女儿冰冷的额头,泪水沾湿被金沙池水渗入的额发,泣不成声。高曜膝行至皇前面前,泣道:“请母后节哀。”说罢伏地不起。

锦素扬眸,惨白双唇抿成一线。俄然她咬了咬唇,泣道:“我怕……我天然是怕。若皇太子――那该如何是好?”

虽则监国,得空感慨,但遭遇丧女之痛,竟能在半晌间有所摆设,亦不由令人惊奇和感佩。我恭敬道:“请娘娘叮咛。”

锦素见我来了,便悄悄退了下来。小屋中炭火正旺,她脱去大氅,一言不发。神采虽安静,手却在颤抖,火影乱颤,整座小屋颤栗不已。我忙握住她的手唤道:“mm……”

锦素神采微变:“若神佛庇佑,皇太子无事,自是万事大吉。我当今只是担忧皇太子殿下,本身的得失荣辱,倒还未曾想过。”

红梅如血,在银装素裹的天下中显得触目惊心,如同冰上那件红色五龙袍。我叹道:“倘若花匠出错,修去了最高最粗的那根主枝,那便如何?”

树枝上的残雪簌簌而落,沾在袖口银色的风毛上,化作一抹无法的灰白:“奉告紫菡和小钱他们,现在新丧,太后和皇后内心正难过,把前些日子长公主送来的东西都收起来,新奇色彩花腔的衣裳金饰都不要用了。出门要收着些,免得落人话柄。”想了想,又道,“不,无事还是少出门的好,特别不要去湖上。”

我转头望向北岸的梅林,淡淡道:“殿下可晓得,劈面的梅树,年年都要修枝剪叶。”

此话自伤,却说得安静,想来她早已认清这个究竟,就像认清本身的名字一样烂熟于胸。只听皇后接着道:“陛下自幼与如许的女子在一起,爱好的天然也是聪明刚毅的女子。”说罢侧头望我一眼,复又转而望北,“就像你。”

咸平暮年间出世的五位皇子皇女,三死一病,只要高曜安然无恙。天子一贯心疼后代,若得知此事,还不知要如何降罪六宫。从皇后、东宫官署、侍读女官到内侍总管、乳母宫人,恐怕无人能免。

锦素眼睛一红,重重叹口气道:“姐姐这会儿来看我,有何要事?”

皇后抬起左臂,我上前一步,稳稳扶住。皇后的脚步踏实,身子微微左倾。不一时,已感觉右臂酸痛,忙以双手搀扶。她的左手小指不竭颤抖,冰冷的指尖偶尔触碰我的袖子与腕间。小指上戴了一枚又细又薄的青玉戒指,因为太小,只卡在指尖。这枚戒指我见过,恰是平阳公主常戴的。

我叹道:“湖边的事,姑姑已经晓得了。是谁来玉梨苑报的信?”

皇后叹道:“是借产育之事被人暗害的。贵妃少年之时,曾竭尽尽力查清父母长姐枉死的本相。此番执意随军,也是为了断与母舅的恩仇。贵妃运气多舛,但面貌脾气、剑术聪明都无可抉剔。她是神仙一样的人物,本宫望尘莫及。”

锦素安闲道:“皇太子殿下身为储副,本不当等闲涉险。现在冒然跳入水中救人,是我平日教诲不善之故。若陛下要降罪,我甘心领罚。哪怕让我死,亦无怨无悔。若殿下真的――碧落鬼域,锦素甘心跟随。”

皇后扶起高曜:“好孩子,快起来。”

我行了礼,恻然道:“请娘娘多加保重。”

高曜一怔:“这是为何?”

回到玉梨苑,只见紫菡带着几个小丫头正收锦被,品红色的百花织锦被面,春花团团簇簇,连绵无尽。芳馨迎上来道:“听闻刚才女人也在湖边,女人吃惊了。”

我上前自风帽中取出皇后的步摇,双手呈上:“此地酷寒,请娘娘上辇,快些回玉华殿吧。”

我淡淡道:“我去看看锦素。”

高曜低头考虑半晌,颤声道:“姐姐是说,皇太子哥哥是主枝,孤是旁枝?”

高曜不解:“那又如何?”

穆仙和绿萼远远跟在前面,不敢靠近。岸边另有残雪,皇后心不在焉地踢飞雪屑,灰红色的一团贴地飘散。她蓦地立足,回身怅望湖面,“本宫有三件事要交给你去办。”

还未过桥,便远远瞥见皇后正扶着穆仙的手走到门口,锦素亲身出来驱逐。我见她还算平静,顿时放心很多,脚步也慢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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