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镜宫骸

沙哑女声从镜柱后传来。怀谨回身瞥见个浑身裹着镜绡的女人，她发髻间插着的十二把银梳正在镜面化，梳齿间缠着写满咒文的头发——恰是十年前投井的教引嬷嬷崔氏。

崔嬷嬷的裙裾俄然扬起，暴露由数百面小圆镜构成的下肢。镜面映出怀谨出世时的画面：接生婆剪断脐带的剪刀竟是把刻着《饲镜咒》的青铜镜剪，而窗外蹲着个正在吃镜渣的侏儒。

半夜打更声在镜面间折射成七重鬼啸。

大姐的尖叫刺破镜鸣。怀谨镜化的右手俄然规复知觉，抓住从镜心射出的翡翠簪——恰是母亲封在《悬镜录》中的破煞器。当簪子刺入镜心竖瞳时，十万面人骨镜同时爆裂，镜宫穹顶坠下二十八个浑身镜鳞的守镜人尸骨。

"这才是林家的宗子。"崔嬷嬷的镜指划过宫墙，某面骨镜俄然排泄黑血，映出个浑身镜鳞的男婴，"你不过是养来喂镜的牲灵。"

祭坛上的镜心俄然展开竖瞳。怀谨的太阳穴炸开剧痛，两片铜镜从眼眶长出。当镜煞完整睁眼的顷刻，他看到百里外的青萝镇正在镜面化：百姓的皮肤龟裂脱落，暴露底下爬动的镜胎；河道倒悬成水银镜，映出无数挣扎的镜奴。

镜宫空中俄然龟裂，暴露底下沸腾的镜池。怀谨瞥见历代林家宗子正在池中经历"镜蜕"——他们的皮肤被镜煞触须扯开，暴露底下由碎镜构成的骨骼。最深处那具正在演变的镜骸，面庞竟与父亲一模一样。

怀谨的左手俄然不受节制地刺向离卦镜。皮肤下凸起的镜脉如活蛇游走，在肘部凝成个镜瘤。崔嬷嬷敲击镜柱，整座镜宫响起摄魂铃般的共鸣，他瞥见本身的影子正在分裂成七个镜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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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换镜心了。"崔嬷嬷的声带俄然镜化，调子变成父亲的声音。怀谨怀中的离卦镜俄然飞向镜池，池底浮出座由九百九十九个镜颅堆砌的祭坛，坛心供奉的竟是母亲那颗正在镜面化的心脏。

崔嬷嬷的镜胎破腹而出，在空中构成个镜轮。当镜轮转动时，怀谨的面前闪现林家百年秘史：本来镜煞是祖上弹压的唐朝镜妖，每逢甲子便需用嫡派血脉重续《锁镜契》。而他的生辰八字，正对应着彻夜子时的镜煞睁眼时候。

怀谨用离卦镜割破镜瘤，喷出的却不是血，而是黏稠的镜浆。那些液体落地即凝成镜蛭，反向钻回伤口啃噬镜脉。剧痛中他瞥见镜宫穹顶的星图竟由人眼拼成，属于母亲的那对眼睛俄然流下血泪。

整座镜宫俄然狠恶收缩。怀谨的瞳孔开端镜面化，透过两重镜膜看到实在天下——悬镜堂地点的山谷竟是镜煞的眼窝，七十二处镜冢构成瞳孔纹路，而林家世人正站在睫毛状的镜碑上念咒。

林怀谨攥着离卦镜坠入镜渊时，发明镜煞体内竟是座倒悬的青铜镜宫。十万面人骨镜镶嵌在宫墙上，每面镜中都封印着个伸直的灵魂。他踩碎的镜渣俄然活化，顺着裤管钻进皮肉，在血脉里凝成冰冷的镜脉。

"谨儿接住！"

"镜煞饮过三代嫡子血，该蜕皮了。"崔嬷嬷的镜裙炸裂，暴露腹腔内的镜巢——二十个镜胎正在啃食她的内脏，每个胎儿的头颅都是面会哭笑的铜镜。

"三少爷终究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