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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教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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犒赏已毕,寺里法事如常,百官女眷皆往坛下听高僧讲经。

范自鸿疆场出身,打磨得脾气硬气,见惯刀剑伤口,本有害怕,但眼睛毕竟毫无防护,眼睁睁看着双指如剑锋袭来,本能差遣之下,焉能不惧?

“为免曲解,羽林卫特地问过目睹人证,才临时将他看押。”

“巡查禁防,也可监守自盗,还须查问清楚,尽早寻回内人。”

更何况,贵妃还在宫里怀着龙种,深得天子宠嬖。

手掌触到锋利精密的松针,那段半枯的松枝在他手间断为两截。

范自鸿毫无顾忌,跨前半步,向永昌帝抱拳。

仗势欺人、强取豪夺的纨绔,倘若真有要事犯在他手里,当场就措置了,哪会留他活着留下画像再去清理!

昨日他本来在宫中值守, 将这边交给手底下的副将,本日随永昌帝圣驾前来, 才得知寺里产生的事。

京兆衙门有捕快,也有讼师刑狱,倒是能两端兼顾。且挟制又不像杀人,令容品级虽高,也不过是个诰命夫人,若非事关功绩卓著的韩家,哪还能在天子百官跟前这般对峙商讨。

遂向前一步,朝永昌帝拱手施礼,转而看向韩蛰,“昨日得知韩少夫人被劫走, 羽林卫派人清查, 承蒙韩夫人互助,在后山查得可疑踪迹,已临时看押起来。只是尚未问出少夫人的下落, 请韩大人脱期几日,羽林卫必当尽力清查。”

韩蛰冷嗤,阴沉含怒的脸上添几分不屑。

韩蛰端倪冷凝,脸藏肝火,将范自鸿盯了半晌,看向永昌帝。

范自鸿被那句监守自盗说得难堪,闻言嘲笑,“听闻韩大人道情酷烈,锦衣司手腕狠厉,是筹算酷刑逼供让我招认?”

“你?”范自鸿将他核阅半晌,脸上也添了肝火,“我二弟是死在你手中?”

目睹韩蛰紧追不舍,百官作壁上观,他想了下,让步半步,“那就查问清楚。”

夏季肃杀,宏恩寺庙门外除了苍松老柏尚带些茶青的光彩,别处尽数枯黄残落。山道两侧羽林卫侍立,旗号飞舞,百官朱色官服烘托下,韩蛰那身冰冷的乌黑细甲格外显眼。冷硬表面、悍厉神情,确切带几分传闻中的凶煞之感,乃至那目光都锋锐慑人。

柴隆拱手,直白道:“锦衣司总旗,唐敦。昨日少夫人失落时,他在后山形迹可疑, 且前晌时他曾到女眷安息的客舍四周, 有人亲眼目睹。”

反倒是他,虽有甲胄护身,却难挡韩蛰铁拳,身上被砸得剧痛,反应稍慢,脸上便被韩蛰重拳扫过,砸出满嘴的血腥味。

咄咄逼人,分毫不让。

“是。”范自鸿想起旧事,目光也稍露锋芒,“她与我二弟的死有关,自须查问清楚。”

锦衣司追捕要犯,讲究的便是攻其缺点,又准又狠地一举拿下,羽林卫的甲胄华而不实,韩蛰一眼扫畴昔,便知那里有空地。

永昌帝感觉头疼。

庙门修在山腰,周遭并无遮挡,邻近过年,气候虽回暖了些许,那风刮过来,仍往脖颈里灌。他本欲犒赏完将士便回宫去,哪料另有这些事?

……

永昌帝点头拥戴,“巡查禁防,确切是羽林卫职责地点。”

他当初从樊衡那边得知范自鸿反对令容的事便愤怒非常,只是千里相隔未能发作。昨晚令容委曲抱怨,说她躲藏数月不敢出门,更是叫他气闷自责。诸般情感交杂,满腔肝火尽数化为微弱力道,以铁拳砸向范自鸿,那双阴霾沉冷的眼底,竟自出现血丝。

范自鸿武将出身,见惯刀枪暗箭,这动静天然瞒不过他耳朵,迅捷回身,握住暗器。

阴鸷的脸抬起,将紧压在喉间的手肘挪开,他站起家居高临下,好像凶悍修罗。

这天然是客气话了。

范自鸿急剧喘气却呼吸艰巨,嘴角溢出污血,近乎赤红的眼睛里尽是凶恶气愤的光芒,咬牙不语,狠狠瞪着韩蛰,涓滴不露伏输之态。

柴隆游移了下,倒没自遮弊端,“卖力保护宏恩寺的羽林郎将范自鸿曾到后山巡查。”

这态度未免倨傲。范自鸿在河东地界也是出类拔萃的英才,弟弟的死尚未查明,心中自压着肝火,加上先前在樊衡等人的围困下亏损,便嘲笑,“看来是要清理旧账,请!”遂将腰间佩刀也解了丢在中间。

羽林卫的职责在于皇宫禁卫, 怎会为一介诰命夫人尽力清查?

这点上,韩蛰格外善于。

范自鸿仍仰躺在地,恍惚的视野尚未腐败,眼睁睁看着韩蛰捡起重刀,踏着佛院北风大步拜别。

佛院里冰寒的风仿佛呆滞了一瞬,眉峰剧痛传来,那一刹时的惊骇盗汗将范自鸿的凶恶悍厉尽数崩溃。再展开眼,视野有些恍惚,那只乌黑的手臂近在天涯。

韩蛰只将眉峰微沉,道:“柴将军扣住的是何人?”

韩蛰点头,“既如此,自须鞠问。另有旁人到后山吗?”

范自鸿嘲笑了声,将那松枝掷开,叫两位校尉先行,眉峰拧起。

“锦衣司审理的皆是朝廷要案,无需为范将军发兵动众。”韩蛰看都没看他,目光掠过,扫了眼背后同僚,“这案子,理应交京兆衙门审理。”

范自鸿心中哂笑。

韩蛰岿然端坐,应了会儿景,见羽林卫换值已毕,遂起家绕过后殿,远远就见范自鸿跟手底下两位校尉同业。他顺手折了段松枝,蓄满力道的手腕微扬,松枝便如利剑脱手飞出,直刺范自鸿后背。

昨日令容被俄然劫走,他窝火过后发觉不对,当即撤走。他背靠河东节度使的兵权,哪怕没范贵妃做倚仗,也能在都城横着走,不像唐敦那般毫无根底,任人凌辱。且令容确切不在他手中,哪怕唐敦供出来,也是攀咬栽赃,死无对证。

“这么快就想询问?”他瞧着韩蛰,手掌不自发按在腰间刀柄。

韩蛰也未再多说,沉着脸退开。

韩蛰俯身冷视,手肘压得更紧,右手双指微屈,径直刺向他双目。

韩蛰神采冷凝,没半点颠簸,顺手解下腰间重刀扔在一旁,沉声道:“你先前滋扰内人,是为那副画像?”

范自鸿节节败退,虽有浑身刁悍的工夫,拳头落在韩蛰的细甲上,那位也纹丝不动。

不过他这般说,也无可抉剔。

公然,韩蛰神采更加阴沉,皱眉道:“柴将军没抓错人?”

冷厉指风袭来的刹时,他下认识闭眼,惊出浑身盗汗。

法会上有人反叛行凶, 在羽林卫眼皮下劫走朝廷册封的三品诰命, 他责无旁贷。

京兆尹顿感天降巨石,躬身领旨。

“昨日卑职曾到后山巡查,却未曾看到韩家少夫人,请皇上明察。”

终是范自鸿不敌,避开韩蛰的铁拳,却未能躲开底下,被韩蛰踢中膝窝,跪倒在地。韩蛰顺势疾攻,未待范自鸿翻身爬起,又一脚号召在他胸前,踢得范自鸿退了两尺,几乎撞到背后石灯。

柴隆年近四十, 这羽林卫将军的官职是在田保被措置后得来的。

胜负已分,韩蛰肝火盈胸,猛兽般飞扑而上,膝盖抵在范自鸿要穴,屈肘压在他脖颈。

韩蛰双指如刀,邻近他眼窝时突然微抬,重重落在他眉峰。

永昌帝当即点头,“那就由京兆尹来办,羽林卫从旁帮手。”

“那副画像后另有一张――画的是我。”

韩蛰沉眉,双拳渐握。

唐敦跟韩家走得近, 朝中有很多人知情, 去岁俄然被降为浅显校尉,还曾惹得故意人测度。厥后虽得擢升,却也官职颇低,跟本来的千户比起来,差了很多。身为韩蛰部下,竟掺杂进挟制韩家女眷的事,实在叫人不测。

两人都穿戴盔甲,韩蛰身上是作战所用的细甲,范自鸿则穿羽林卫的官服。各自都有防护,近身搏斗,拿血肉拳头硬砸上去,算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端看谁拳头更硬,更能袭到甲胄未能防卫的空地。

范自鸿蹂身,攥紧的拳便往韩蛰身上袭来。

他的神情阴鸷冷厉,手肘压得人几近断气,那双指袭来,更是半点都不踌躇。

他愣了下,回过身就见韩蛰大步走来,盔甲俱全,腰悬弯刀。

随驾在侧的范自鸿闻言抬眉,看向韩蛰。

两人各藏肝火,如虎相斗,拳脚对抗间挟带风雷,闷响连连。

韩蛰收臂,声音冷厉,“有事冲我来,再滋扰内人,废的不止这双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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