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2.结局(下)
礼部筹办已久的即位大典也在这日昌大停止。
那一声声甜软的“夫君”,是委曲、是害怕、是娇嗔、是打趣、是呢喃,尽数落在心底。
还没走到殿门口,明晃晃的满殿灯火下,韩蛰健步而入,中间是中书侍郎章公望和六部尚书,前面跟着那位早已叛变朝廷的锦衣司副使樊衡。
“如许也好,转头再找个光风霁月的青年才俊教他诗画,也能洗濯气度。”
羽林卫被隔断在外,韩蛰和尚政明目张胆,柴隆不肯护驾,明显是情势有变。永昌帝身边最信重的陈鳌和郑玄英都已被迫调往边塞,现在伶仃无援,心惊胆战之下,整小我都气势便敏捷委靡了下去。
话音落处,旁的几位尚书亦附议劝谏,步步紧逼。
全部麟德殿顷刻沉闷起来,永昌帝内心咚咚直跳,下认识今后退了两步,被高阳长公主悄悄扶住。
……
韩蛰则在朝堂和丧事两端驰驱,直至腊月尾时受禅即位的大典筹办齐备,才算得空。
“不太好。”韩蛰把握锦衣司多年,接受重案无数,最知民气不敷蛇吞象的事理。
贰心中涌起惶恐,当即大声道:“柴隆!”
丹陛之下,文臣武将、公侯亲贵皆着号衣,恭敬叩拜。
宫廷以内,永昌帝姐弟俩形同囚禁,莫说向别通报动静,连太子的面也没能见到。
……
世人七嘴八舌,劝谏不止,外头火把熊熊,柴隆和韩征、尚政坐镇,羽林卫纹丝不动。
令容身姿长开,穿戴凤衣,纤秣适中,苗条端庄。
“若朕不肯意呢?”
韩镜端然坐下,一杯热茶饮尽,侃侃而谈,却终究变成狠恶辩论。
在听闻韩蛰受禅的动静时,乃至破口痛骂韩家祖孙俩狼子野心,说了很多不堪入耳的话。这些言辞虽无损于韩家大局,传到旁人耳朵里,毕竟不好听,特别他常请昔日太子的拥趸老臣过府叙话,言辞间对新君诸多不满。
他只晓得,拥在怀里这个娇笑憨然的女人,是他绝难割舍的人。
这由头当然是扯谈敷衍的,永昌帝气得嘲笑,当即喝命刘英传令羽林卫,将徐逯捉返来。姐弟俩毕竟是善于宫廷,从未遇见过内监平白无端矫传圣旨的事,内心感觉不结壮,正测度内幕,却又见刘英入殿禀报,“门下侍郎韩蛰同六部尚书、中书侍郎求见皇上。”
章公望垂眸不该,只拱手道:“望皇上三思。”
那孩子从东宫至尊之位跌落,在韩蛰而言,是一念之仁保全性命,在太子而言,确切得而复失。若还养在宫里,待长大后懂事,瞧着这座本该属于他的皇宫,终会情意难平,于谁都无好处。
冷峻的端倪微垂,对上那双吵嘴清楚的慧黠眼眸,通俗眼底便浮起笑意。
韩蛰不敢设想,倘若真的跟令容阴阳相隔,他会如何。
他是从寝宫过来的。
哪怕韩墨和韩蛰经常来看望,也未能令他畅怀多少。
“有你就够。”
这些事一件件安排下去,韩蛰受禅即位,已成了板上钉钉的事。
韩蛰甚觉欣喜,待令容脱下凤衣,便揽她进了阁房,如常换衣用饭,沐浴寝息。
这座府邸里,会惦记那些场景的,恐怕只剩他了。
从潭州回都城,在山南遇袭昏倒时,阿谁曾将他拖入深渊的深沉梦境像是烙印刻在内心,哪怕只是个梦,哪怕隔了好久,也没淡去半分。梦里他落空了令容,阴阳相隔。虽只是虚妄梦境,那种清楚而刻骨的痛,却像是实在产生过普通,令他常常回想,便觉痛如锥心。
但这类话,哪怕说了,韩镜也不成能听出来,只能沉痾添堵。
气味垂垂微小,眸光渐而涣散,躺在庆远堂故居里,仿佛能看到嫡妻坐在中间做针线,唐解忧趴在小矮桌上,渐渐临字,笑得灵巧敬爱。那是他走出朝堂,浑身疲累之余,所能具有的最温馨的影象。
实在早该看明白,韩蛰当年会拔剑指着他鼻子,会在朝堂上步步紧逼,便是不太将他这天子放在眼里。但是他这天子生来庸碌,能稳居帝位,不过仗着皇家血脉、群臣搀扶和禁军保护,乃至朝堂政事,他也需仰赖韩家,饮鸩止渴般,养虎为患。
韩镜晓得不该再插手韩蛰的事,却也不甘就此沉寂。
见韩镜冒然前来,俱觉不测,却仍碍着面皮,像请入坐。
永昌帝大惊失容,厉声道:“你!”
次日宫禁森严,又逢休沐,外头水波不起。
这些年踏血而行,他对统统人——包含他本身都能狠下心,唯独她是个例外。
永昌帝感觉烦躁,却立时发觉不对劲,同高阳长公主换个眼神,行动仓促地往外走。
一盏茶的工夫后, 永昌帝才仓促赶来, 见着亲姐姐, 劈脸便问道:“这会儿找朕,是有急事?”
“皇上自登帝位,朝堂之上并无建立,宠任奸佞,致田保寺人干政,惹得民怨四起,乱事横生。偏袒亲眷,罔顾法度,致甄家仗势欺人,都城物议如沸。韩相自入朝为官,锦衣司法度严明,统辖有方,又安定冯璋之乱、斩除岭南之患、荡平范通之叛,功绩无人可及。朝堂表里,群臣归服,百姓推戴,文韬武略,足堪治国。望皇上效尧舜之道,以山川社稷禅于韩相,上应天意,下合民气。陛下可享安逸之福,百姓又得贤明之主。臣等议定,特来奏请。”
令容则在侧间里,正在试那套皇后的凤衣。
恍忽想开初结婚的时候,她还是天真少女,穿戴那凤冠霞帔,那样娇弱轻巧。
章斐的事是永昌帝色迷心窍,将她温婉的女儿害成那样,她觉得,他会感激?
韩镜声音更低,“解忧丢了性命,我也活不了几天,他却还保护着傅氏,不肯让步。”
韩蛰沉默不该,只盯着地上冰冷的金砖,姿势冷硬。
韩墨握着那双枯瘦的手,在旁沉默。
令容便瞧着他,“那如何办呢?”
永昌帝拿到奏表,更觉绝望,只能执意禅让。
“嗯。”韩蛰将她肩膀揽在怀里,表面冷硬如旧,声音却清楚和顺,“这么短的几十年,朝政之余能剩多少精力?拿来陪你都不敷,怎可华侈在旁人身上。”
闻声高阳长公主这会儿求见,他待亲姐姐向来很好,恰好用完了膳,便过来瞧。
“……前晌跟母亲入宫,见到了太子,还笑着给我剥糖吃。”令容靠在韩蛰肩上,手指闲着无事,形貌他胸前贲张的表面,稍稍抬眸,“夫君筹算一向将他养在北宫吗?”
宫门已然落锁,表里难通动静,永昌帝姐弟俩伶仃无援,脸上赤色一分分地褪尽,终究疲劳在地,只是不肯松口,将祖宗的江山等闲拱手让人。
这态度已非常明白。
高阳长公主亦勃然变色,“章斐身为皇妃,扶养太子,皇上正视恩遇,你怎能作此胡言乱语!”
不远处韩征和傅益盔甲严整,疆场上历练出的将领,有着差异于旁人的刚毅英勇之态。而在都城以外,有杨裕,有长孙敬,有即将赶往河东的樊衡,亦有无数愿以性命保卫百姓的健勇男儿。
连喝三声,才见柴隆缓缓走过来,还是值守时的装束,却未向他报命,只徐行走到韩征身前,手按刀柄,沉默不语。
永昌帝何曾见过这等阵仗,当即愣住,旋即面色骤变。
永昌帝惊骇、大怒,却无济于事,连高阳长公主义愤填膺的痛斥都被樊衡厉色逼回。
……
这事如何评判呢?
朝堂易主,气象为之一新,群臣恭贺中,唯有一人例外——甄嗣宗。
永昌帝抬开端,眼睛里充满血丝,“朕禅让后,朕的儿子,毫不能有半点闪失!”
凡此各种,悉数传到了韩镜耳中。
甄家的气数,在年初那沸沸扬扬的案子里耗得一干二净,现在能撑着门面,不过是仗着永昌帝一丝仁慈之念,仗着跟太子的半点血脉牵系罢了。
韩家寻医问药,却挽不回韩镜低沉的意志,只能守在榻旁,眼睁睁看他油尽灯枯。
天子禅让的圣旨公布,哪怕朝堂高低各有猜想,还是一片哗然。
前路一定尽是坦途,却值得等候。
诞下昭儿后,娟秀娇媚的端倪愈见韵致,淡薄脂粉装点下,黛眉如远山,眼哞似星斗,朱唇漾开笑意,明眸皓齿,风情愈浓。乌鸦鸦的云鬓堆叠,耳畔坠了朱红滴珠,头戴精美凤冠,衬着无双丽色,叫人挪不开眼。
韩墨不语,见仆妇端了汤药过来,亲身奉养喝药,藏在内心的话也压了下去——有些事情上,父亲的气度倒是局促了些,看不开,作茧自缚,终究伤肝伤身,堕入窘境。
甄家门庭萧瑟,里头倒设了小小宴席,甄嗣宗居中而坐,四周数位老臣,都是昔日故交,跟韩家不太对于,却又希冀攀着太子的高枝飞黄腾达的——府里都有些职位,却难以摆布朝政,算是最后一波不平韩蛰的刚强老臣。
朝堂上最后一点反对声就此沉寂。
韩镜唇边浮起个很浅的笑,眼皮阖上,忽然长眠。
床榻里销金帘帐长垂,令容身上寝衣宽松,满头青丝披垂在肩,黑发腻肤,乌黑纤秀。
……
韩墨不好说得直白,只低声道:“父亲不肯让亲人受伤害,存静也是。”
这辈子为朝政繁忙,甚少能闲下来回顾琐事,现在心愿达成,他再无挂碍,对着嫡妻旧物和唐解忧昔日用过的东西,回思旧事,日趋沉湎。他的肝气本就不旺,连着多年气闷积郁,更是伤损得短长,单独闲坐得久了,意志渐而低沉。
冗长的暗夜,冗长的白日,永昌帝被困在殿中,渐而绝望。情势已然清楚,病笃挣扎却无济于事,待韩蛰再度入宫时,合法盛年却早已气虚体弱的天子神情委靡,姿势寂然,瘫坐在龙椅上,脸上一片死灰。
美人、才女、女将,这人间有无数女子,各有所长,却只要她,最合贰情意。不止为她丽色无双、牡丹般动听的风华,更加银光院里的日夜伴随、娇俏柔旖,两地相隔的冗长思念、展转反侧,厨房炊火里的默契赏识,闲适安然。
永昌帝大怒,当即回身向刘英道:“徐逯呢!”
……
只是彼时他太冷厉,未曾将她的姿容刻在心上。
令容翘着唇角浅笑,双臂攀在韩蛰肩上,“夫君当了天子,就只册封一名皇后呀?”
皇家人丁干枯,姐弟俩皆被困在此处,更难有回天之力。
透过敞开的门扇,殿前玉玠上不知何时多了些兵甲,韩征和尚政带甲执刀,身后数十名羽林卫列队划一,手里高举火把。
韩镜惯于沉肃的脸敏捷肥胖下去,却反而添了些许老者应有的慈和之态,将畴前的钢笔霸道尽数收敛。只是仍不肯让令容奉养汤药,固执如旧。
“都城里有很多德高望重的高僧,他纵不能剃度,记为俗家弟子学佛经,能通透些。”
“臣曾受命任太子少傅,若皇上愿禅让帝位,不刮风波,臣便不会伤他半分。”
韩蛰经常畴昔带着昭儿畴昔伴随,韩墨也几近寸步不离地守在病榻旁。
深夜父子独对,回看来路,韩镜终是心结难明,神情黯然,声音衰弱,“存静畴前很有分寸,本觉得会是阖府欢乐,却终究走到了这步。解忧的事,傅氏的事,他是半点都不肯让步。”
旋即商讨禅未的事,议定由礼部筹办建受禅坛,当着朝堂重臣和公侯百姓的面,由永昌帝亲捧玺绶,将天下禅让于韩蛰。再于元日停止即位之典,拥韩蛰登上帝位。
他生来记性好,幼时几近过目不忘,经历过的要紧事情,也都一件件记取。
不两日,甄嗣宗因事开罪,由樊衡亲身带人查抄府邸。
现在禁军叛变,群臣反目,他还能剩下甚么?
韩蛰天然要谦辞,不敢立时受禅。
中间宋建春随即道:“天下百姓皆知皇上无人君之德,致祸乱横生,百姓频频遭难,若非韩相在朝,四方节度使岂肯归服?似冯璋般揭竿而起者,不知多少!自古以来,荣枯盛衰,皆有定命。望皇上早作定夺!”
“太子年幼无知,臣何必伤他。”
韩蛰几番谦辞后,适应名义受禅。
永昌帝的心几近颠仆冰窖里,就见樊衡关上殿门,隔断他的视野。
“朕何曾——”永昌帝当然没传过这道口谕, 面露不豫,说到一半,蓦地惊觉,跟高阳长公主相顾惊诧。徐逯是御前职位仅次于刘英的内监,在宫廷熬了大半辈子,能爬到现在的职位,也算是办事机警,颇得信重。
初春的阳光亮媚照人,覆盖这座轩昂巍峨的宫阙,殿宇披金,檐头焕彩,就连底下的臣子都精力奕奕,涓滴不见畴前的老气沉沉之态。
永昌帝则搬家北宫,太子迁出东宫,将皇宫各处正殿楼阁腾出来,由工部略加补葺,迎新帝入主。
老臣退隐,却仍有宋建春等能臣中流砥柱,新秀亦如雨后春笋,在韩蛰成心汲引的这两年崭露头角,足以重振朝堂。
徐逯想做甚么!
当晚在麟德殿逗留至深夜,留羽林卫严守宫廷,樊衡留在殿内照顾,旁人暂退至南衙,留永昌帝衡量利弊。
现在韩蛰大局已定,韩蛰的事不会复兴波澜,韩镜紧绷了很多年的那根弦一松,整小我的精力量便大不如前。朝政的事多交给韩蛰,超出尚书令的相位,由韩蛰直接跟六部尚书商讨。
殿内君臣相对,高阳长公主被关在侧间,樊衡在旁待命。
章素带头照应,盛赞天子圣明,百姓得遇明主,六部尚书亦然,旋即,跟韩家有过友情的、看得清情势的纷繁拥戴,连御史台的谏官们都没贰言。即使有几位忠于皇家正统的老臣、跟韩家不对于的官员或明或公开反对,却如逆着风波前行的孤舟,被敏捷淹没。
天子昏聩,民气不平,朝堂高低对昏君的肝火积累已久。六部的事悉数握在韩镜手里,这两年亦有韩蛰插手,且韩蛰手握锦衣司,背靠京畿兵权,这回能调河阳互助,明显是有杨裕暗里支撑。而在南边,曹震与宋建春友情甚笃,尚家又与韩家联婚,情势之强弱,已是洞明。
幸亏另有册封皇后的典礼,他会在那座寂静皇宫里,牵着她步上高台,受群臣膜拜。
永昌帝瞧了眼殿外的羽林卫,贴身保卫他的人无端擅动,明显是为了韩蛰。
韩镜的丧事很昌大,因韩蛰尚未受禅即位,韩墨兄弟商讨后,仍以尚书令的身份下葬,追赠谥号,永昌帝缀朝两日以尽哀思,礼部尚书亲身筹划,都城百官,几近都登门记念,极尽哀荣。
朱红的衣裳裁剪合体,上头用金丝银线绣了飞凤牡丹,因是册封皇后的典礼所用,亦按礼法绣了吉祥之物,端庄贵重。中间则是皇后的凤冠,赤金打造,珠光宝气,持重而不失美好。
“朕明白了……”永昌帝怠倦地笑了笑,自嘲普通。
当今后晌,韩镜乘小轿回府,甄嗣宗请郎中急诊,余下几位老臣灰溜溜地各自回府,再没敢多群情韩蛰半个字。
先前韩蛰班师,永昌帝龙颜大悦,被韩蛰推却庆功宴后, 他便在别处摆了个小小的宴席, 连着数日,带两位迩来宠嬖的嫔妃取乐,喝了很多酒。本今后晌, 他便是在寝宫里肆意取乐,邻近傍晚才从爱妃身上爬起来, 一道用晚膳。
永昌帝没下过这道口谕,他却跑去长公主府,明显是矫传圣旨!
除夕过后,便是新的一年。
“当真吗?”
像是日倾西山,没了料想中的霞光映托,反而显得苦楚孤傲。
韩蛰倒是安闲,端然入殿,在永昌帝跟前站定,渊渟岳峙似的,那朝堂历练、疆场挞伐后的慑人气势却半点都不再收敛,只将一双冷沉的眼睛望着永昌帝,沉声道:“臣等有事,须奏禀皇上。”
……
“朕召你?”
“我只是不甘心……”
皇家金尊玉贵的长公主,向来倨傲骄贵,哪怕现在发觉情势不对,亦不肯输了气势,厉声道:“无召擅入皇宫,你们这是要跟皇上禀奏该有的模样?”
但天子的态度毕竟是摆了然,驻守京畿的杨家率先上表,恭请韩蛰受禅,河阳杨裕紧随厥后,江阴曹震、西川尚家、河阴陈陵并无称霸的本领,且都见地过韩蛰的手腕和本领,衡量过后,皆上表归服。
永昌帝眼底有浓浓的淤青,“若朕禅让,你将如何措置太子?”
“长公主息怒。”章公望越众而出,“还请皇上听完臣等所言,再做定论。”
“是徐逯来传的口谕, 说皇上有要事召见, 让我从速进宫。”
剩下元气大伤的山南蔡家和远在最南边的岭南陈鳌,已不敷害怕。
这事难以一蹴而就,韩蛰既已安插恰当,便胸有成竹。
韩镜则多数在府疗养,大半时候都在庆远堂独坐。
韩镜回光返照般精力矍铄,力挫同僚,如很多年前初掌朝政时,有叱咤风云之态。
=全文完=
从腊月初到正月月朔的这阵子,朝政的事和天下兵马之调令,仍由韩蛰执掌。
“回禀皇上,徐逯外出办差,至今尚未返来。”
韩镜的身材也在这一番激辩后敏捷垮下去,在腊月初十那日,一病不起。
他说话间,樊衡亦跨步上前,神情冷厉,目光锋锐。
年青的帝王英姿勃发,魁伟慎重。高贵而烦琐的衮服穿在身上,日月星斗、山龙华虫绣得寂静而精美,韩蛰一步步登上丹陛,威仪而端贵。
麟德殿里, 高阳长公主等了半天也没见永昌帝的影子, 稍觉烦躁,在外殿来回踱步。
令他甘心步步让步,终究卸下盔甲,倾慕珍惜。
章公望旋即拱手,缓缓奏禀。
“嗯——”韩蛰俄然记起件事情,“岳父袭爵的旨意已备好了,后日请他来大典,过后恰好受旨袭爵。册封的典礼就这一回,可不能错过。”
——因白日里纵欲过分,那本就衰弱的身子被掏得更空,眼睛底下有点淡淡的青色。
身后诸位重臣亦拱手施礼,倒是面色不善。
汤药有浓浓的腥苦味道,韩墨舀在勺里,韩镜只尝了尝,便喝不下去了。
谁知高阳公主不答反问, “不是皇上召我进宫的吗?”
晚间回到银光院时,昭儿躺在小摇床里,因屋中熏得暖热,身上只穿两层绵软的衣裳,藕断般的小腿暴露半截,被胳膊抱着送到嘴边,正唆那又软又小的脚指头——这是他昨日才学会的,行动不算谙练,却玩得不亦乐乎。
“他们来做甚么!”
他为朝堂的事操心了大半辈子,公事私事上都有失有得,却也算费经心机。
一番话说得沉缓清楚,掷地有声。
中书令的位子空了一年,永昌帝数次发起规复甄嗣宗相位之事,皆被韩镜滋扰,现在甄嗣宗赋闲在家,早已不复昔日相爷儒雅之态。
“好。”永昌帝扶着桌案站起来,身子摇摇摆晃的,“朕下诏,禅让帝位。”
在听到甄家各种动静后,深思了半晌,而后乘一顶小轿,往甄府拜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