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克妻
韩家在都城的显赫权势当然炙手可热，令人羡慕，但韩蛰心狠手辣、笑里藏刀的名声倒是全部朝堂无人不知。传闻他办案时对老弱妇孺都下得去手，叱咤风云的硬汉到了他手里都只求速死，更别说旁人了。
韩蛰心狠手辣，她躲着就是。至于“克妻”之说，看韩蛰厥后的行事，不像是丧芥蒂狂到见了未过门的老婆就举刀杀掉的境地，想来是那两家偶然间窥到奥妙，被韩家发觉威胁，才会撤除。
田保甚为对劲，对永昌帝服侍得更加勤奋经心。
倘若她明哲保身循分守己，把心机放在美食上，不去窥测韩家隐蔽，可否保住性命？
现在韩蛰应了婚事，按先前韩蛰“克死”两位未过门的老婆，不肯叫人等闲踏进韩家大门的架式，那傅家孙女一定能逃过劫数，赔上一命。即便能嫁出来，按傅家那副德行，攀上了韩相这棵大树，必然会胡作非为，到时候不必他脱手，韩镜就先清算去了。
这般解释，韩镜的眉头总算伸展了些许。
……
令容虽爱美食，厨艺上却手生，凡是都是她出运营策，贴身服侍的大丫环红菱来做。
先前傅云沛就跟傅锦元筹议过，筹算把令答应给宋重光――
宿世在宋家时，令容便是靠着红菱的厨艺熬过那段最悲伤的日子。
谁知这头才策画着婚事，那头竟会有赐婚的圣旨飞来，赐的还是韩蛰那等凶神。
她做梦也没想到，都城里会赐下如许一道旨意。
“我已问了传旨的人，是先前射猎时皇上成心赐婚，大寺人田保提了我们家。”
“有件事情――”傅锦元顿了下，椅子里坐不住，又站起家来。
――韩家对靖宁伯府不对劲，傅家对韩蛰也一样不对劲。
红菱比她大两岁，是府里一名厨娘的女儿，极擅厨艺，经常会做些糕点，不止令容喜好，宋姑和枇杷也常惦记，被她喂得瘦不下来。
本日闲着无事，抄书以外，令容尽在揣摩该如何推拒了跟宋重光的婚事，才气顺理成章，不叫旁人起半点狐疑，也不叫娘舅过分绝望。想起在宋家后宅独居的日子，不免想起各种美食，遂筹措起这道栗子炒鸡。
偏巧靖宁伯府人微言轻，韩家不发话，傅家哪怕抗旨拒婚，也难摆荡圣意。
田保跟靖宁伯府非亲非故，冒然提起，必然是为先前那少年的事情。
韩蛰和傅家孙女的婚事就此促进，连田保都觉对劲外。
小厨房里备着切成块的鸡肉，等栗子剥好煮熟了，将鸡肉加酒和酱酒煨到七分熟，再加上栗子和笋块，再煨三分，加点饴糖后出锅，做出一道栗子炒鸡，味道极好。
那道赐婚的圣旨成了最好的由头。
磨蹭了大半个时候，才进了院子，去前面瞧令容。
实在静下心细想，嫁给韩蛰也不是她最后猜想的那样可怖。
像是一句规语，绕过循环，竟然把婚事降落到她头上。
当天后晌，樊衡骑了一匹快马出城，直奔金州。
那样显赫凶恶的家世，谁爱攀附谁去，傅家可不想把娇滴滴的女儿送去受委曲。
令容才抄了一篇书，这会儿正瞧着枇杷带丫环们剥才买来的栗子。
傅家不利受灾，正可报了傅盛鄙视获咎他这位当红内宦的仇怨。
傅锦元瞧着娇滴滴的女儿，心中大为不忍，踌躇半晌，才缓声道：“本日都城传来旨意，给你赐婚。那户人家倒很显赫，是尚书令韩家，只是这回赐婚的是他的儿子韩蛰。”发觉女儿神情有些发懵，又解释，“那韩蛰是锦衣司使，脾气和名声都不大好……”
到了令容头上，因她自幼生得标致娇气，长辈们一声声“娇娇”的喊着她长大，更是不肯让她受委曲。
傅云沛愁眉苦脸，傅锦元更是唉声感喟，平生头一回悔怨畴前不消功，没能在朝堂争得一席之地，好将女儿护在翼下。傅锦元在蕉园交际来回回地踱步，又是悔怨，又是担忧，怕女儿心系表哥，受不住这动静，踌躇该如何跟她提起。
靖宁伯府虽走鄙人坡，傅云沛也晓得两个儿子不争气，但父子三人有一样是类似的，都格外珍惜后代。对府里两个孙女的婚事，更是慎重。
他耸峙三朝稳居相位，实权在握，畴前压着不办的圣旨能堆满桌案，也不怕添这一件。旋即点头道：“你办事向来稳妥，叫人放心。查秘闻的事尽快办，阖府高低都需查明，如有不对劲的，哪怕皇上大怒，我也去回绝这旨意。”
可真是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靖宁伯府甚么德行，你不晓得？”韩镜沉着张脸。
“韩蛰倒没那么不堪……”令容低声，手指头绞着衣袖，“爹可晓得皇上为何俄然赐婚？”
“孙儿待会就叫樊衡去。”
表兄妹俩自幼投机，宋重光性子又好，凡事肯让着令容，论才学也不输给傅益，丰度虽不算出挑，却还算配得上。最可贵的是宋建春心疼mm，对外甥女更是呵宠，今后哪怕宋重光犯浑，宋建春也能在旁训戒。至于婆母阮氏，出身不高，这些年瞧着伯府的爵位，待令容也不错，只要有傅锦元撑着腰，天然不会苛待儿媳。
“孙儿晓得。”韩蛰点头，“当时应下，也只是权宜之计。田保跟范贵妃当众发难，祖父如果推却，皇上必然不欢畅。他毕竟是天子，总需顾忌几分。那傅家孙女的秘闻孙儿稍后就命人去查，若明净洁净，循分守己，娶了放着也无妨，若不趁意，祖父先压着圣旨不办，再寻机暗里回绝皇上，也算保全他的颜面。”
“脾气酷厉的骨气大人，是不是？”令容出声，笑容僵在脸上。
她随即想起了韩蛰克妻的传闻――
既然是他决计抨击，倘若父亲抗旨，那便是自寻死路！
令容只见过韩蛰一回，就是在宋家的后园中，旁的统统事情都是听闻。狠辣的手腕，冷厉的脾气，这些都不算可骇，要命的是他将来会造反当天子，这类事不成能一蹴而就，必然是相爷韩镜策划已久，此时冬眠深藏，不露陈迹。
令容尽管站在窗边，噙了笑昂首望他。
上林苑赐婚时唯稀有位靠近重臣在跟前，朝臣们都晓得韩镜瞧不上靖宁伯府，此事一定能成，出宫后半个字也没鼓吹。田保等着看傅家的戏，懒得再搅混水惹费事，也没特地传出此事。
瞧见傅锦元出去，令容还颇不测，跟着他到偏厅，才问道：“爹本日不去衙署吗？”
令容咬了一口白日才做的栗子糕，对月苦笑――看来老天爷还是留了背工，虽给了她重活的机遇，却没筹算给她坦途。田保那种人，傅家目下获咎不起，她若想爹娘和哥哥安然无事，最好别再去触那昏君的霉头。
……
更别说他还命格极硬，素有克妻之名。先前有人牵线搭桥，给他寻了两门婚事，谁知两个女人都在出阁前暴毙闺中，令人叹惋。背后里群情起来，都说是韩蛰在锦衣司的手腕太狠，命又硬，才会做下冤孽，逮谁克谁。
傅锦元叹了口气，“娇娇放心，你若不甘心，爹定能想出体例。哪怕这辈子不出阁，爹养着你，也比嫁给那手上沾满血的凶神贼子好。”
而韩家有了靖宁伯府这门拖后腿的婚事，本来密不通风的府邸也能暴露马脚来。
而在北苑外，韩镜的脸上却没半点笑意。
这条路既被封死，令容反倒平静下来，请傅锦元先归去，她细想想。
倘若韩镜当场拒婚，拂了永昌帝的颜面，永昌帝哪怕一定能拿韩家如何，也定会给些小鞋穿，正可报了他从韩蛰手里受的恶气。
也只能赌一赌了。
这下好了，她都无需费心考虑如何拒了宋重光那负心汉，还不叫娘舅绝望、爹娘难办。
从韩家谋逆的行动来看，她感觉两个闺中女人暴毙，并非韩蛰命硬，很能够是韩家不肯让旁人窥出奥妙，才会用那等手腕。虽说这只是猜想，令容也不明白韩家为何先承诺婚事再有此行动，想到这类事能够产生在本身身上，仍然感觉惊骇。
如何算，这对他都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宿世各种涌入脑海，韩蛰那句“若和离了，我娶你”也随之闪现。
他通同范贵妃运营此事，实在打着一箭三雕的主张。
是以靖宁伯府没听到半点风声，直至数今后圣旨颁下，傅云沛才惊闻凶信。
樊衡是韩蛰身边的得力副使，心机周到，目光暴虐，手腕果断，非常得正视。
祖孙俩出宫回府，韩蛰陪着祖父坐在车厢里，待车子驶入陋巷，才开口道：“祖父还在为本日的事活力？”
那样心肠冷硬如铁的人，哪会知冷知热，体贴老婆？
当晚，令容站在窗边，对着月影入迷。
傅锦元瞧着女儿神采都变了，更是心疼，本来的担忧害怕也尽数化为勇气，“韩蛰并非良配，这赐婚来得高耸，我还是想体例拒了这婚事。”
只要保住性命，旁的事就另有转圜的余地。
……
顷刻间，关乎韩蛰的统统影象被勾起。
“田保？”令容惊诧，顷刻间明白过来。
先前给令容的堂姐傅绾论亲时，都只看儿郎的操行，不看家世。只消儿郎操行端方，能待老婆好，才貌也配得上，哪怕家里穷些，傅家也情愿多陪嫁些金银，只求孙女过得安稳，不受委曲。
“爹！”令容忙揪住他衣袖，虽心乱如麻，却知抗旨不是小事，只低声道：“容我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