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藏娇
韩家成心攀亲，明显也是想踩上将来东宫的船，不管将来君臣如何相处，这会儿给甄皇后添韩家的力，无益有害。
开初他也没在乎，谁知年前赴雅会，兵部刘尚书将他收藏的探微先生画作拿来赏玩，他细心瞧过，竟瞧见了那处他成心留出的不起眼的马脚。当时还狐疑是他记错了，现在看来，明显是郝掌柜将摹本给了田保，盖上仿刻的印章，用心装裱做旧，拿去鱼目混珠了。
待韩蛰起家出来时，令容除了唇上未涂胭脂外，已打扮打扮毕。
“嗯，母亲带我入宫给皇后问安。夫君昨晚回得晚，以是还没说呢。”令容早被香喷喷的肉粥诱得馋虫大动，帮着给韩蛰盛了些，便坐下用饭。
令容对着近在天涯的俊颜出了会儿神，爬起来去盥洗，再往侧间轻手重脚的打扮。
甄皇后以端庄贤淑之名稳居后位，甄家女人也多文静淑雅，那四女人虽是庶出，行事也周正端方，招人喜好。
中间杨氏跟甄夫人却谈得颇和谐，提及甄皇后腊月里诊出身孕时，杨氏便含笑道：“皇后娘娘福泽深厚，这一胎生出来，必然是个皇子。”
“我本日过来，只是想问两件事。”他盯着田保那双微眯的眼睛，“郝掌柜是你的人？”
厥后他便用心形貌，除了画给韩瑶的那副以外，余下的时候废寝忘食，全都拿来揣摩形貌，腊月初大功胜利，将形貌的画交给郝掌柜。
不免有些心疼这位甄四女人——
高修远双拳微握。
田保神采骤变，双目一紧，看向高修远。
如许想着，念及本身处境，又有些入迷，连跟前的菜色都不像最后好吃了。
不过这事儿总得男人们定，甄夫人没私行做主，只是愈发殷勤，因提起甄皇后这两日身子不适，还跟杨氏商定明日一道入宫问安。
田保将他瞧了半晌，神采渐而阴鸷，叮咛部下，“备好笔墨，逼他写！”
枇杷梳头的技术渐入佳境，将她满头青丝挽成百合髻，当中妆点赤金五凤钗，黄澄澄的格外精美。中间挑出一支珊瑚步摇，浑圆柔润的珊瑚珠子缀在耳边，别添盈盈之姿，衬得肌肤格外柔滑。细嫩柔白的耳垂上坠着流苏滴红耳坠，垂落及肩窝，脸上敷了细细的脂粉，眉如远黛，眼似星斗，肌肤胜玉，皓齿如贝。
最惹眼的是她的嫩唇，柔嫩水润，隔着白腻的肌肤，被那双滴红微晃的耳坠映托，诱人采撷。想让他藏进床帐里，狠狠咀嚼打劫。
高修远怒而不语。
永昌帝膝下空着，如有皇子生出来，必能封太子。
韩蛰畴昔坐下，目光仍在她脸上逡巡，“是要出门吗？”
“那么——兵部徐尚书家里那幅所谓的探微先生真迹，是你送的？”
“我死都不跟你同船！”
令容摸了摸苗条的耳坠，“真得换吗？”
目下的景象，韩家明显是很好的挑选。
初度入宫见驾天然不好草率，杨氏有诰命服制撑着，她暂无诰命，只能按嬷嬷的指导，尽量将衣裳穿得端庄贵气。
——如许的事情, 畴前也有过很多回。现在虽情势严峻, 他多求些情, 说说昔日的好处, 往韩蛰构陷诬赖的方向引，引得永昌帝顾忌挟恨，必然还会护着他。天子毕竟坐着龙椅，庇护他的本领还是有的。
他没法杀人灭口, 就只能跟天子讨情, 仗着永昌帝对他异乎平常的靠近, 求个安然。
令容“唔”了声，服从夫君的建议，叫枇杷寻了珍珠耳珰换上。
“有。”韩蛰神采寂然当真，“那双耳坠换了。”
……
“是。”
初八日，甄皇后的娘家宁国公府设席，杨氏和刘氏结伴前去，还带了令容同业。
——那样鲜艳旖旎的丽色，倘若让那好色荒淫的昏君瞧见，必然眼馋，确切分歧适见驾。
翌日凌晨，令容很早就醒了。
“你从笔墨轩来的？”
彼时高修远对他非常感激，加上一贯敬慕探微先生，可贵有机遇见到真迹，欣然应允。
幸亏韩蛰不喝酒时便宜力倒不错，大略感觉欺负双手有损他男人英名，只在初三那晚没忍住折腾了两回，旁的时候仍摆出清冷寡欲神采，不提男女之事。
年节里请酒，每家都差未几，不过是换个园子换个梨园，就连酒菜都大同小异。令容对此并不陌生，放心跟在杨氏身后，也见到了那位近几平常被杨氏提起的甄四女人。
用他钓出令容，再以令容威胁韩家，扯平笔墨轩的事。
活了两辈子，这是她头回入宫见驾，虽说那昏君令人不喜，皇宫倒是座珍宝。
如许想着，就有些睡不着了，想翻个身，感觉腰间沉重，展开眼就见韩蛰不知何时又凑过来，将胳膊搭在他腰上，那张冷峻的脸凑得颇近。
别的欺瞒都是小事，要紧的是，高修远俄然认识到，郝掌柜在不知不觉间，仿佛已将他拉上了田保的贼船。
田保笼着袖子笑了笑，“他是我干儿子。如何，他终究说动你了？”
高修远目光一寒，浑身如坠冰窖。
……
“可真倔。”田保踱步上前，脑筋里想着笔墨轩的事，蓦地灵光一现，“老郝说，你跟韩家那少夫人友情不错，还救过她？”见高修远神采陡变，便抱着双手笑了笑，“恰好，写封求救信给她，让她来救你，报答恩典。”
谁知一到屋里, 就见管事仓促来报，说昨晚刺杀失手，刺客尽数被锦衣司带走。
田保稍感不测，将他瞧了两眼，点头嘲笑，“这件事你算是帮了我大忙，不枉我认回你，又操心神救你父亲。”
“换上珍珠会更衬身份。”韩蛰随口扯谈。
“是啊。”高修远咬牙，从齿缝里挤出嘲笑，“锦衣司使目光如炬。“
“形貌得很像，能以假乱真，公然我目光不错。”田保并没否定。
自除夕那晚吃了亏，令容怕韩蛰哪天又人性大发，每晚睡觉都有点提心吊胆，两副被褥泾渭清楚，睡觉时都蚕蛹似的躲在里头，捂得严严实实。
高修远双手微微颤抖，俄然见管事走出去，凑在田保耳边低语一阵。
“休想！”高修远略加思考，便明白了田保的筹算——
韩蛰甚少见她盛装，用饭间隙里时不时抬眼打量，瞧着娇美双颊，妙丽端倪，便如海棠添了胭脂色，秣丽鲜艳。
正拿身边服侍的小寺人撒气呢，听人禀报说高修远在门外，稍觉不测，叫人带出去。
田保的住处在皇城脚下，是永昌帝御赐的宅邸, 宽广气度。因年节里没朝会, 永昌帝整日泡在范贵妃的和顺乡，田保昨晚值了夜, 凌晨临时得空，留下最正视的小门徒在旁服侍, 先回住处安息。
令容感觉韩蛰眼神有点奇特，不由摸了摸脸，“这装束有不当吗？”
“老郝被锦衣司带走了？”
高修远双手微颤，“那另一幅呢？”
韩家暗中谋逆，将来总要夺了永昌帝的帝位，届时甄家身为皇后母家，还不知会是如何了局。甄四女人若果然顺利嫁给韩征，处境怕不会太好，端看她的气度和韩家的知己了。
田保由卑贱寒微的小寺人飞黄腾达，最恨人拿他的寺人身份鄙视讽刺，想着那奏章上的锋利言辞，心中更恨。
令容晓得杨氏不会无缘无端提旁人家的女儿，大多是跟韩征的婚事有关。
笔墨轩被查封，没在都城激起半点波澜。
“算你有福分，送给了皇上。”
“啊？”令容有点不舍，“这色彩很都雅的。”
“这耳坠分歧适见驾。”韩蛰煞有介事。
田保听了大怒，将管事斥责一通，闷在院子里, 考虑应对的体例——思来想去, 半天也没甚么全面的体例, 毕竟刺客已经进了锦衣司, 他的手再长, 也伸不到韩蛰的地盘去。只消韩蛰酷刑逼问，必能扣他个指令人刺杀御史的罪名。
甄夫民气知肚明，盼着杨氏的话应验，不免笑意更深，见杨氏不时提到四女人，猜得是想结后代亲家，内心愈发欢乐了——甄家虽出了皇后，宁国公也在中书令的位子坐得安稳，但后宫里那范贵妃却不时争宠，若不是肚子不争气，怕早将皇后生吞活剥了。
只是那将他骂了好久的御史逃出性命，毕竟叫人气闷。
——要么是她睡熟了不顾忌，侵犯他的地盘时被抱住，要么是他挪进她的地盘，总难像畴前似的相安无事。
谁知，统统公然如他猜想。
田保是他最不想有牵涉的人，气怒之下，高修远便仓促前来，想要求证问清。
如许的事，他毫不会做！
刘尚书痴迷探微先生画作，又没赏鉴真伪的目光，得了这所谓“真迹”，岂不是对田保感激涕零？
即便如此，每回令容醒来，也多是被他抱着。
韩蛰走出来瞧见，目光稍驻。
田保却递个眼色，命人将他拦住，“去哪？”
高修远最后进这座府邸时满心感激，现在却颇讨厌，不肯去厅里，只在庭中站着。
……
探微先生是出了名的山川画大师，保存至今的真迹每一幅都代价连城，若碰上真敬爱好的人，得一幅真迹，比送他万两黄金还欢畅。他回京以后，郝掌柜曾将两幅探微先生的真迹给他观赏。当时郝掌柜说那真迹是他借来的，不能夺人所好，又实在爱之入骨，故想临摹两幅，收藏赏玩。
——昨晚韩蛰返来已是后半夜，必然很累，她不想吵醒他。
“夫君醒啦。”令容已走到桌旁，如常号召，“饭已备好了，快来尝尝。”
他在山川画上极有天禀，畴前曾瞧过探微先生画作的影本，对比真迹临摹，神入骨髓。
高修远不睬会田保倏然变冷的神采，跨前半步，“先前我临摹过两幅探微先生的真迹，郝掌柜是不是给了你？”
“混账！”田保大怒。
令容久闻其名，很想亲眼去见地见地。
甄皇后那孩子生出来，想安安稳稳地等永昌帝驾崩秉承大统，总得有个助力。
传说当时为建皇宫，动用了十万多名工匠，山南海北上好的石料木料运至都城，又有营建鬼才主持制作，修得巍峨光辉，气势盛隆，宫室殿宇，廊柱玉栏，无不巧夺天工。
田保瞧着少年孤傲倔强的背影，嘲笑了两声，“上了我的船，还想抛清？”
难怪！先前他离京时，郝掌柜死力劝止，此次他回到都城，郝掌柜偶尔也会说田保差人来看他，悉心体贴，劝他去看望那位“孤傲”的表叔。直至今晨，在发觉郝掌柜能够跟田保有关时，畴前对郝掌柜的感激靠近便如腊月里带着冰渣的冷水浇在头上，森冷彻骨。
“无耻！”高修远气得声音都变了，不想再瞧见他，回身就想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