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枣皮马蹄卷儿

官家女儿也分三六九，似颜家便是应选里头官儿最大的，再往下笔帖式家的也有，县令家的也有。

把两个mm挪到颜连章院子里头，派了丫头看茶看水，那头除开切人参片吊气，便只要办丧事这一条路了。

似颜家如许几代繁华的人家，好人参是再少不了的，说刺耳些，现在不过吊着一口气儿，只等着放手，万事都好办起来，恰好颜家大伯一日拖一日，眼看着进气儿出气儿都未几了，却就是心口暖热，未曾蹬腿。

上辈子明潼就不恨她，如果太子稳铛铛一步步当了天子，她的路也不过是从太子后宫换到贤人后宫里去，嫔升成妃，妃往上再升到贵妃，熬不过宠嬖，还能熬资格。

明潼是自个儿抱病的，夜里大开了窗子，吹了一夜的冷风，天亮起来就昏沉沉的抬不得头，只一个宫女那里照顾得过来，明芃同她一处几日，也跟着建议风热来。

明潼怔怔站住了，还是她先走过来，一把拉了她的手，点点她的鼻子问：“三mm但是想家了？”海棠花飘了一地。

她底子就不爱天子，太子讨要她的时候，她才十三岁，鲜灵灵的花枝叫雨一打就成了残花败叶，凭着家里教养出来谨慎端方，不敢多行一步，不能多说一句，就怕给家里人也招惹了是非。

大家有大家的路要走，颜明蓁必定了是明德皇后，可太子后宫里，少了一个颜明潼又能如何？

一个寿宁一个寿昌，两宫门对着门儿，还未曾选，就泾渭清楚，官家女不往民女那边去，民女也不住官家女这头来。

当日便不能再住在秀女殿里了，给她伶仃腾出间宫室来，明芃明潼两个天然不能跟了去，明蓁才选了王妃，跟嬷嬷提及话来却一样平和，温言软语的托她们看管着两个mm，自个儿理了东西，还得往中宫去谢恩。

腿一迈出去，站了一院子正当年纪的女人，自有了五品以下的女儿家再不能肆意婚配的端方，好些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儿参选，只往那枯树底下一站，立时就生满了生机。

宫室天井里边是不准种大树的，御花圃里古木参天，在这儿，却不是论多大的院子，都只能种矮花木。

似如许的宫里是不能留的，最怕便是时疫，出去了还能请大夫，在宫里便只要医女医婆给摸脉，嬷嬷们卖了一个好，往上报说非常沉重，一并挪了出来。

自进了宫始，宫里头积年的老嬷嬷们便在相看了，端方再好的女人家，也是头一回进得宫来，眼睛哪有不瞟的，便只颜家两位，肩正身直，裙角都未曾扬起来过。

防着两个mm肚子饿，请阿谁宫女拿一碟子点心来：“甜咸倒不防碍，只软和着些，我mm常日里便肠胃不好，吃不得冷硬的。”

进了西六宫，一起不必睁眼儿，只摸着墙砖明潼也能摸到寿昌宫去，她是从这里往上，也是从这儿一起跌到谷底去的。

叹得明潼心都跟着颤起来，纪氏领了她回家，这个堂姐姐又犒赏了很多东西下来，叫她在家好好将养身子。

分拨给颜明蓁教诲端方的四个嬷嬷本来看着这个王妃非常和顺，又是富朱紫家，母亲是陇西梅家出来的，端方定不会出错，兹当是件轻易差事，不过是教她如安在宫中行走。

那里晓得元贵妃竟拿朱砂笔点中了她，传旨意的寺人来时，上高低下打量了明蓁好一回，明蓁跪得稳稳的，又手平举接过圣旨来，这回不必她说，明潼伸了个打赏的红包畴昔。

等她梳洗打扮好了，坐上软轿往东六宫去时，身边跟轿的竟是一贯跟着颜明蓁的朱衣，见着她就蹲了身唤了一声：“三女人。”

明潼这才晓得，自家这个姐姐，琴棋书画竟样样都能拿得脱手来！本来她却未曾显出如许的才名。只晓得颜家二女人颜明芃诗词了得，还会画得一手好工笔，等瞥见明蓁拿口脂眉笔点出梅花图来，又教着mm用色浓淡，这才信赖本来她是把自个儿隐了去。

倒都是新奇的，可明潼却一口都吃不出来，离着寿宁宫比来厨房常备如许的点心，最后两年，金饰衣裳连鞋子上的串珠，也全都绞下来换了这个，她一闻见这个味儿，就犯恶心。

明蓁进宫时带了一幅拼绣，每日除了功课端方，便是坐在临窗绣花，绣得九九八十一个童儿，预备出了宫好送到娘家去，给那头的姐姐作出嫁的贺礼。

僧道都请定好了，只等日子扬幡立坛，纸钱火烛，金字孝幡银字孝幡俱都预备起来，要紧的彩纸彩绢扎的车马人轿，按着二十亭大的，二十亭的小来做，一件件分拨下去，才算有了模样。

等再见到颜明蓁，却只瞧见一个同是十三岁的小女人，才抽身条，花骨头似的泛着春意，穿戴白底撒花禙子自花枝下走过，不看花，也要看她。

五蝠捧寿的隔扇门儿，万寿团字的落地罩，明潼却在冻得受不住的时候，伙同着太子宫里的宝林采女们，把那落地罩一块块的往上劈，好用来烧火取暖。

可等她一上手理了家事，就晓得这回元贵妃那支朱砂笔没灵验，反倒给成王点了个助力畴昔。

进得家门只当能好好将养了，那里晓得伯祖父竟又倒在床上，一院子鸡飞狗跳，颜明潼病着，颜明蓁才自宫中到家，也顾不得宫里派的四个教养嬷嬷了，立时就打理起后宅来。

她本来恨大堂姐眼看着她刻苦却不救她出去，可等她出去了，回想起来，如果换作本身，不到丈夫登上大宝，毫不会伸这个手，族姐又如何，她连亲mm也不是一样带进了宫？当小我人奖饰的好皇后，哪有如许轻易。

这辈子再走一遭，本来那些个拘束镇静全不见了，她立在官女子行列里头，身边那一行是民女，她们看她，看这一行官家女，排在头先的几个，模样不说，一动一笑，都跟画上人物，再看自家，不免面红发羞。

明潼还持得住，比及正殿里见着母亲，她还未哭，纪氏就先哭起来，搂着泪珠落个不住，她这才瞥见，坐在高位上的这位姐姐，隔得很多年，竟记不得她在家时是个甚般模样，只晓得她穿了皇后常服，远了望过来，幽幽叹一口气。

嬷嬷们见着颜家姊妹举止有度，俱都在内心悄悄点头，这倒是能记到谱上去，今后如果有主位上的问起来，也能作答。

这便是在说要新奇的，别拿陈的来充数，一番话说的如许好听，脸上模糊带笑，端倪间和顺婉然。明潼留意看着，感觉皇后气度公然天生天养，她再活一回，也是形貌不来的。

她既是最小的，便跟在姐姐们后边，刚一分神，大姐姐便扯她的袖子，听嬷嬷们训了头一回话，再由着安排宫室，上辈子住在那边已然记不真了，这辈子却叫安排在了猗兰馆里。

明潼本来心存痛恨，成王妃就是本来名头不显，到得那最末一年，哪一个敢挡了成王的阵容，可就是如许，也未曾伸手拉一拉她，把她从这看不见天日的处所接出去。

最大的十三，最小的才八岁，如果晚些初信都未至呢，又能选看些甚么，还是那等十五六岁，生得风韵楚楚的女人们，更得她们的照顾。

只晓得这位堂姐是选了王妃再当上皇后的，可这么些日子，半点异闻也未传出来，挨过一日她就更忧愁一分，如果这回堂姐未曾选中又当如何？

连功课也是分开上的，民女里头也有家中敷裕识字的，官家女儿里边也有不识字只知盘丝绣花的，两边混起来学，可等下了课，又还是各走各的。

明潼是再活一遭，此处又是她的悲伤地，见着宫门便眼眶发涨，只怕一瞬眼睛，泪珠就掉下来，可明蓁却只一十三岁，这个年纪不猎奇不窥视，这份养气的工夫，就已是可贵。

等明潼成了太子嫔，年节嘉会上，也有了自个儿的坐位，成王妃比着她还更靠后，姐妹间见了相互不过客气一句，明潼再托她递个信送到家里。姐妹俩真正坐下来，是颜明蓁当了皇后，把她从寿昌宫里接出来的时候。

说是馆，不过是一间窄室，恰好住下她们姊妹三人，本来也不过是陪选的，嬷嬷们是吃了办理，捏了荷包行便利，却晓得按着常例，这三位里头出不了朱紫。

颜明蓁按端方是该呆在绣楼院落里头学端方的，端的有丧事，她去灵前施礼便算全了端方，可那里晓得家中竟无一个能够理事的人。

颜连章顾着来往探病的来宾，又要同弟弟弟妇妇扯皮，到这个份上，那里还能拖着不提那过继的事儿，颜丽章开口要的不是澄哥儿，倒是颜明陶！

那宫女退出去不一时又来了，端了两碟子点心，耗工夫的天然没有，倒是当天现做出来的，一碟子芝麻糕，一碟子枣皮马蹄卷儿。

三姐妹里头明蓁是大姐姐，进了屋子安设下来，就替两个mm安设东西，猗兰馆里统共只要一个宫女儿，她柔声柔气的问姓名，称一声姐姐，又办理了一个荷包，几句话就把何时晨起何时用饭问的一清二楚。

她开了门，把管事婆子全叫进院里来，坐在雕花罗椅上边，一句句的发号施令，把明芃明潼挪到东院里头，调了丫头嬷嬷畴昔看着，好叫她们放心养病，三婶婶跟三叔两个日日守着床榻侍疾，便叫小厨里日夜轮班守着人便利开灶，三两句就把事儿决计下来。

过了这道红墙，转个弯就是寿昌宫，进了宫门就是两株老梅，这时节花早就落了，叶子又还未富强起来，枯意伶仃，满院子的萧索。

梅氏急得出了一嘴的泡，本来事事是纪氏拿主张，等女儿大些，又是女儿来拿主张，往揖秀楼里一哭，颜明蓁不睬也得理。

明潼也跟这个大姐姐一样，连许她们去一回御花圃，她也紧紧跟在明蓁的身边，倒把明芃比到上面去了。

明潼却早就没了窥测的心机，一步步稳稳踩在地上，连目光都未曾转动过，一长条的红墙，昂首就是一重隔着一重的宫门，一眼望不到头，可也一眼就能望到头了。

明潼上一世并未曾同这个姐姐有多少寒暄，颜连章一贯在外任，颜顺章一家却一贯住在金陵，也只年节述职的时候才气会面。

只呆在寿昌宫中，又没朱紫好往这头来，几次选看，也只中规中矩，明潼再生一回，上辈子就不是桩桩件件都晓得清楚，现在再经一回，也不过凭着多几年的见地比别个多看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