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托塔天王梦中显圣 浪里白条水上报冤(2)
且说戴宗引着安道全,作起神行法,连夜赶到梁山泊。寨中大小头领接着,引到宋江卧塌内,就床上看时,口内一丝两气。安道全先诊了脉息,说道:“众头领休慌,脉体无事。身躯虽见沉重,大抵无妨。不是安某说口,只旬日之间,便要复古。”世人见说,一齐便拜。安道全先把艾焙引出毒气,然后用药。外使敷贴之饵,内用长托之剂。五日之间,垂垂皮肤红白,精神津润,饮食渐进。不过旬日,固然疮口未完,饮食复古。只见张顺引着王定六父子二人,拜见宋江并众头领,诉说江中被劫,水上报冤之事。众皆称叹:“险不误了兄长之患!”
张顺心中忧煎,那边睡得着。初更时分,有人拍门。张顺在壁缝里张时,只见一小我闪将入来,便与虔婆说话。那婆子问道:“你很多时不来,却在那边?今晚太医醉倒在房里,却怎生何如?”那人道:“我有十两金子送与姐姐打些钗环,老娘怎地做个便利,教她和我厮会则个。”虔婆道:“你只在我房里,我叫女儿来。”张顺在灯影下张时,却见是截江鬼张旺。本来这厮但是江中寻得些财,便来他家使。张顺见了,按不住火起。再谛听时,只见虔婆安排酒食在房里,叫巧奴相伴张旺。张顺本待要抢入去,却又怕弄坏了事,走了这贼。约莫半夜时候,厨下两个使唤的也醉了,虔婆东倒西歪,却在灯前打醉眼子。张顺悄悄开了房门,踅到厨下,见一把厨刀,明晃晃放在灶上;看这虔婆,倒在侧首板凳上。张顺走将入来,拿起厨刀,先杀了虔婆。要杀使唤的时,本来厨刀不甚快,砍了一小我,刀口早卷了。那两个正待要叫,却好一把劈柴赐正在手边,绰起来,一斧一个,砍杀了。房中婆娘听得,仓猝开门,正迎着张顺,手起斧落,劈胸膛砍翻在地。张旺灯影下见砍翻婆娘,推开后窗,跳墙走了。张顺烦恼无极,随即割下衣衿,蘸血去粉墙上写道:“杀人者安道全也”!连写数十处。
丹脸笑回花萼丽,朱弦歌罢彩云停。愿教心肠常相忆,莫学章台赠柳情。
当晚就带张顺同去他家,安排酒吃。李巧奴拜张顺为叔叔。三杯五盏,酒至半酣,安道全对巧奴说道:“我今晚就你这里宿歇,明日早和这兄弟去山东空中走一遭,多则是一个月,少是二十余日,便返来望你。”那李巧奴道:“我却不要你去。你若不依我口,再也休上我门!”安道全道:“我药囊都已清算了,只要解缆,明日便去。你且宽解,我便去也,又不担搁。”李巧奴撒娇撒痴,倒在安道全怀里,说道:“你若还不依我,去了,我只咒得你肉片片儿飞!”张顺听了这话,恨不得一口水吞吃了这婆娘。看看天气晚了,安道全酣醉倒了,搀去巧奴房里,睡在床上。巧奴却来发付张顺道:“你自归去,我家又没睡处。”张顺道:“只待哥哥酒醒同去。”以此发遣他不动,只得安他在门首斗室里歇。
肘后良方有百篇,金针玉刃得师传。重生扁鹊应难比,万里传名安道全。
且说张顺与同安道全上得北岸,背了药囊,移身便走。那安道满是个文墨的人,不会走路,行不得三十余里,早走不动。张顺请入村店,买酒相待。正吃之间,只见内里一个客人走到面前,叫声:“兄弟,如何这般迟误!”张顺看时,倒是神行太保戴宗,扮做客人赶来。张顺仓猝教与安道全相见了,便问宋公明哥哥动静。戴宗道:“现在宋哥哥神思昏倒,水米不吃,看对待死。”张顺闻言,泪如雨下。安道全问道:“皮肉赤色如何?”戴宗答道:“肌肤蕉萃,终夜叫喊,疼痛不止,性命迟早难保。”安道全道:“如果皮肉身材得知疼痛,便可医治。只怕误了日期。”戴宗道:“这个轻易。”取两个甲马,拴在安道全腿上。戴宗自背了药囊,叮咛张顺:“你自慢来,我同太医前去。”两个离了村店,作起神行法先去了。
红粉无情只爱钱,临行何事更流连。冤魂不赴阳台梦,笑煞痴心安道全。
且说这张顺在本处村店里,连续安息了两三日,只见王定六背了包裹,同父亲公然过来。张顺访问,心中大喜,说道:“我专在此等你。”王定六问道:“安太医安在?”张顺道:“神行太保戴宗接来迎着,已和他先行去了。”王定六却和张顺并父亲一同起家,投梁山泊来。
到天明,张顺卷了川资,同安道全回家,敲开门,取了药囊,出城来,径到王定六旅店里。王定六接着说道:“昨日张旺从这里过,可惜不遇见哥哥。”张顺道:“我自要干大事,那边且报小仇。”说言未了,王定六报导:“张旺那厮来也。”张顺道:“且不要惊他,看他投那边去。”只见张旺去滩头看船。王定六叫道:“张大哥,你留船来,载我两个亲眷畴昔。”张旺道:“要趁船快来!”王定六报与张顺。张顺道:“安兄,你可借衣服与小弟穿,小弟衣裳却换与兄长穿了,才去趁船。”安道全道:“此是何意?”张顺道:“自有主张,兄长莫问。”安道全脱下衣服,与张顺换穿了。张顺戴上头巾,遮尘暖笠影身。王定六背了药囊,走到船边。张旺拢船傍岸,三小我上船。张顺爬入后梢,揭起板看时,板刀尚在。张顺拿了,再入船舱里。张旺把船摇开,咿哑之声,直到江心内里。张顺脱去上盖,叫一声:“梢公快来!你看船舱里漏进水来!”张旺不知是计,把头钻入舱里来,被张顺地揪住,喝一声:“强贼,认得前日雪天趁船的客人么?”张旺看了,则声不得。张顺喝道:“你这厮谋了我一百两黄金,又关键我性命!你阿谁瘦后生那边去了?”张旺道:“豪杰,小人得了财,偶然分与他,恐他争辩,被我杀死,撺入江里去了。”张顺道:“你认得我么?”张旺道:“不识得豪杰,只告饶了小人一命。”张顺喝道:“我生在浔阳江边,长在小孤山下,作卖鱼牙子,谁不认得!只因闹了江州,上梁山泊,侍从宋公明,纵横天下,谁不惧我!你这厮漏我下船,缚住双手,撺下江心。不是我会识水时,却不送了性命!本日仇恨相见,饶你不得!”就势只一拖,提在船舱中,把手脚四马攒蹄,捆缚做一块,看看那扬子大江,直撺下去!“也免了你一刀!”张旺性命,目睹得傍晚做鬼。王定六看了,非常感喟。张顺就船内搜出前日金子并琐细银两,都清算包裹里,三人棹船到岸。张顺对王定六道:“贤弟恩德,存亡难忘。你若不弃,便可同父亲清算起旅店,赶上梁山泊来,一同归顺大义。未知你心下如何?”王定六道:“哥哥所言,正合小弟之心。”说罢别离,张顺和安道全就北岸上路。王定六作辞二人,复上划子,自回家去,清算行李赶来。
宋江才抱病好,便与吴用筹议,要打北京,救取卢员外、石秀。安道全谏道:“将军疮口未完,不成轻动,动则急难痊可。”吴用道:“不劳兄长挂记,只顾本身将息,调度体中元阳真气。吴用固然鄙人,只就目本春秋时候,定要突破北都城池,救取卢员外、石秀二人道命,擒拿淫妇奸夫,不知兄长意下如何?”宋江道:“若得智囊如此搀扶,宋江虽死瞑目!”
这安道百口传外科外科,尽皆医得,以此远方驰名。当时看了张顺,便问道:“兄弟多年不见,甚风吹获得此?”张顺随至内里,把这闹江州,跟宋江上山的事,一一奉告了。后说宋江见患背疮,特地来请神医,扬子江中,几乎儿送了性命,是以白手而来,都实诉了。安道全道:“若论宋公明,天下义士,去走一遭最好。只是拙妇亡过,家中别无亲人,离远不得,以此难出。”张顺苦苦哀告:“如果兄长推却不去,张顺也难回山。”安道全道:“再作商讨。”张顺各式哀告,安道全方才应允。本来这安道全却和建康府一个烟花娼妓唤做李巧奴,经常来往。这李巧奴生的非常斑斓,安道全以此眷顾他,有诗为证:
吴用便就忠义堂上传令。有分教:北都城内,变成火窟枪林;大名府中,翻作尸山血海。恰是:谈笑鬼神皆丧胆,批示豪杰尽倾慕。毕竟智囊吴用说出甚么计来,且听下回分化。
蕙质和顺更老成,玉壶明月逼人清。步摇宝髻寻春去,露湿凌波带月行。
捱到五更将明,只听得安道全在房中酒醒,便叫巧奴。张顺道:“哥哥,不要则声,我教你看两小我。”安道全起来,看了四个死尸,吓得浑身麻痹,颤做一团。张顺道:“哥哥,你见壁上写的么?”安道全道:“你苦了我也!”张顺道:“只要两条路从你行。如果张扬起来,我自走了,哥哥却用去偿命;若还你要没事,家中取了药囊,连夜径上梁山泊,救我哥哥。这两件随你行。”安道全道:“兄弟,忒这般短折见地!”有诗为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