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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锦豹子小径逢戴宗 病关索长街遇石秀(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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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秀起家迎住道:“节级那边去来?”杨雄便道:“大哥,那边不寻你,却在这里喝酒。我一时被那厮封住了手,发挥不得,多蒙足下力量,救了我这场便宜。一时候只顾赶了那厮去,夺他承担,却撇了足下。这伙兄弟听得我厮打,都来互助,依还夺得抢去的花红缎匹返来,只寻足下不见。却才有人说道:‘两个客人,劝他去旅店里吃酒。’是以才知得,特地寻将来。”石秀道:“却才是两个本土客人,邀在这里酌三杯,说些闲话,不知节级呼喊。”杨雄大喜,便问道:“足下高姓大名?贵乡那边?因安在此?”石秀答道:“小人姓石,名秀,祖贯是金陵建康府人氏。平生性直,路见不平,便要去舍命相护,以此都唤小人做‘冒死三郎’。因随叔父来此地发卖羊马,不期叔父半途亡故,消折了本钱,流落在此蓟州卖柴度日。”杨雄看石秀时,好个懦夫,生得高低相称。有首《西江月》词,单道着石秀好处。但见:

当下杨雄又问石秀道:“却才和足下一处喝酒的客人那边去了?”石秀道:“他两个见节级带人出去,只道相闹,以此去了。”杨雄道:“恁地时,先唤酒保取两瓮酒来,大碗叫世人一家三碗,吃了去,明日却得来相会。”世人都吃了酒,自去散了。杨雄便道:“石秀三郎,你休见外。想你其间必无亲眷,我本日就结义你做个弟兄如何?”石秀见说大喜,便说道:“不敢动问节级贵庚?”杨雄道:“我本年二十九岁。”石秀道:“小弟本年二十八岁,就请节级坐,受小弟拜为哥哥。”石秀拜了四拜。杨雄大喜,便叫酒保安排饮馔酒果来,“我和兄弟本日吃个尽醉方休。”

却说戴宗、杨林自旅店里瞥见那伙做公的入来寻访石秀,闹哄里两个自走了,回到城外客店中歇了。次日,又去寻问公孙胜两日,绝无人认得,又不知他下落住处,两个筹议了且归去。当日清算了行李,便起家离了蓟州,自投饮马川来,和裴宣、邓飞、孟康一行人马,扮作官军,星夜望梁山泊来。戴宗要见他功绩,又纠合得很多人顿时山,山上自做道贺筵席,不在话下。

正闹中间,只见一条大汉挑着一担柴来,瞥见世人逼住杨雄,转动不得。那大汉看了,路见不平,便放下柴担,分开世人,前来劝道:“你们因甚打这节级?”那张保睁起眼来喝道:“你这打脊,此处骂人是犯重罪的囚徒。饿不死冻不杀的乞丐,敢来多管!”那大汉大怒,烦躁起来,将张保劈脸只一提,一跤攧翻在地。那几个帮闲的见了,却待要来脱手,早被那大汉一拳一个,都打的东倒西歪。杨雄方才脱得身,把出本领来发挥动,一对拳头穿越类似,那几个败落户都打翻在地。张保见不是头,爬将起来,一向走了。杨雄忿怒,大踏步赶将去。张保跟着抢承担的走,杨雄在前面追着,赶转冷巷去了。那大汉兀自不罢手,在路口寻人厮打。戴宗、杨林看了,悄悄地喝采道:“端的是豪杰,此乃‘路见不平,拔刀互助’,真懦夫也!”恰是:

三人饮过数杯,戴宗问道:“懦夫高姓大名?贵乡那边?”那汉答道:“小人姓石,名秀,祖贯是金陵建康府人氏。自小学得些枪棒在身,平生执意,路见不平,但要去互助,人都呼小弟作‘冒死三郎’。因随叔父来本土贩羊马卖,不想叔父半途亡故,消折了本钱。回籍不得,流落在此蓟州卖柴度日。既蒙拜识,当以实告。”戴宗道:“小可两个因来其间做事,得遇懦夫如此豪杰,流落在此卖柴,怎能够起家?不若挺身江湖上去,做个下半世欢愉也好。”石秀道:“小人只会使些枪棒,别无甚本领,如何能够发财欢愉?”戴宗道:“这般时节认不得真,一者朝廷不明,二乃奸臣闭塞。小可一个薄识,因一口气去投奔了梁山泊宋公明入伙。现在论秤分金银,换套穿衣服,只等朝廷招安了,迟早都做个官人。”石秀叹口气道:“小人便要去,也无门路可进。”戴宗道:“懦夫若肯去时,小可当以相荐。”石秀道:“小人不敢拜问二位官人贵姓?”戴宗道:“小可姓戴名宗,兄弟姓杨名林。”石秀道:“江湖上听的说个江州神行太保,莫非恰是足下?”戴宗道:“小可便是。”叫杨林身边承担内取一锭十两银子,送与石秀做本钱。石秀不敢受,再三谦让,方才收了。才晓得他是梁山泊神行太保。正欲诉说些亲信之话,投托入伙,只听得内里有人寻问入来。三个看时,倒是杨雄带领着二十余人,都是做公的,赶入旅店里来。戴宗、杨林见人多,吃了一惊,乘闹哄里两个仓猝走了。

身似山中猛虎,性如火上浇油。心雄胆小有霸术,到处逢人援救。全仗一条杆棒,只凭两个拳头。掀天声价满皇州,冒死三郎石秀。

匣里龙泉争欲出,只因世有不平人。旁观能辨非和是,互助安知疏与亲。

当时杨雄在中间走着,背后一个小牢子擎着鬼头靶法刀。本来才去市内心决刑了返来,众了解与他挂红道贺,送回家去,正从戴宗、杨林面前迎将过来。一簇人在路口拦住了把盏,只见侧首巷子里又撞出七八个军汉来,为头的一个,叫做踢杀羊张保。这汉是蓟州守御城池的军,带着这几个,都是城里城外经常讨闲钱使的败落户男人,官司累次何如他不改,为见杨雄原是外村夫来蓟州,却有人惊骇他,是以不怯气。当日正见他犒赏得很多缎匹,带了这几个没头神,吃得半醉,却好赶来要惹他。又见世人拦住他在路口把盏,那张保扒开世人,钻过面前叫道:“节级拜揖。”杨雄道:“大哥来吃酒。”张保道:“我不要吃酒,我特来问你借百十贯钱利用。”杨雄道:“虽是我认得大哥,未曾财帛订交,如何问我乞贷?”张保道:“你本日诈得百姓很多财物,如何不借我些?”杨雄应道:“这都是别人与我做都雅的,如何是诈得百姓的?你来放刁,我与你军卫有司,各无统属。”张保不该,便叫世人向前一哄,先把花红锻子都抢了去。杨雄叫道:“这厮们无礼。”却待向前打那抢物事的人,被张保劈胸带住,背后又是两个来拖住了手,那几个都动起手来,小牢子们各自躲避了。杨雄被张保并两个军汉逼住了,发挥不得,只得忍气,解拆不开。

当时戴宗、杨林向前邀住劝道:“豪杰看我二人薄面,且罢休了。”两个把他扶劝到一个巷内。杨林替他挑了柴担。戴宗挽住那汉手,邀入旅店里来。杨林放下柴担,同到阁儿内里。那大汉叉手道:“感蒙二位大哥挽救了小人之祸。”戴宗道:“我弟兄两个也是外村夫,因见懦夫仗义之事,只恐一时拳手太重,误伤性命,特地做这个出场,请懦夫酌三杯,到此相会结义则个。”那大汉道:“多得二位仁兄解拆小人这场,却又蒙赐酒相待,实是不当。”杨林便道:“‘四海以内,皆兄弟也’,有何伤乎?且请坐。”戴宗相让,那汉那边肯僭上。戴宗、杨林一带坐了,那汉坐于对席。叫过酒保,杨林身边取出一两银子来把与酒保道:“不必来问,但有下饭,只顾买来与我们吃了,一发总算。”酒保接了银子去,一面铺下菜蔬、果品、案酒之类。

戴宗看了这饮马川一派山景,喝采道:“好山好水,真乃娟秀,你等二位如何来获得此?”邓飞道:“原是几个不成材小厮们在这里屯扎,后被我两个来夺了这个去处。”众皆大笑。五筹豪杰吃得酣醉。裴宣起家舞剑助酒,戴宗奖饰不已。至晚,各自回寨内安息。次日,戴宗定要和杨林下山,三位豪杰苦留不住,相送到山下道别,自回寨里清算行装,清算解缆,不在话下。

再说有杨雄的丈人潘公,自和石秀筹议,要开屠宰作坊。潘公道:“我家后门头是一条断路冷巷,又有一间空房在前面,那边井水又便,可造作坊,就教叔叔做房在内里,又好看管。”石秀见了也喜,“端的便益。”潘公再寻了个旧时识熟帮手,“只央叔叔掌管帐目。”石秀答允了,叫了帮手,便把大青大绿妆点起肉案子、水盆、砧头,打磨了很多刀杖,清算了肉案,打并了作坊、猎圈,起上十数个肥猎,选个谷旦,开张肉铺。众邻舍亲戚都来挂红道贺,吃了一两日酒。杨雄一家,得石秀开了店,都欢乐。自此无话。一贯潘公、石秀,自做买卖。不觉工夫敏捷,又早过了两个月不足。时价秋残冬到,石秀里里外外,身上都换了新衣穿戴。

石秀一日夙起五更,出外县买猪,三日了方回家来,只见铺店不开。却到家里看时,肉店砧头也都收过了,刀杖家火亦藏过了。石秀是个邃密的人,看在肚里便免得了,自心中忖道:“常言:‘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哥哥自出外去当官,不管家事,必定嫂嫂见我做了这些衣裳,必然背后有说话;又见我两日不回,必有人搬口弄舌,想是狐疑,不做买卖。我休等他言语出来,我自先辞了回籍去休。自古道:‘那得长远心的人?’”石秀已把猪赶在圈里,却去房中换了脚手,清算了包裹行李,细细写了一本清帐,从前面入来。潘公已安排下些素酒食,请石秀坐定吃酒。潘公道:“叔叔远出劳心,自赶猪来辛苦。”石秀道:“丈丈,礼当。且收过了这本明白帐目。若上面有半点私心,六合诛灭。”潘公道:“叔叔何故出此言?并未曾有个甚事。”石秀道:“小人离乡五七年了,今欲要回家去走一遭,特地交还帐目。今晚辞了哥哥,明早便行。”潘公听了,大笑起来道:“叔叔差矣。你且住,听老夫说。”

两臂雕青镌嫩玉,头巾环眼嵌小巧。鬓边爱插翠芙蓉。背心书刽字,衫串染猩红。问事厅前逞手腕,行刑刀利如风。微黄面色细眉浓。人称病关索,豪杰是杨雄。

那老子言无数句,话不一席。有分教:报恩懦夫提三尺,破戒沙门丧地府。毕竟潘公说出甚言语来,且听下回分化。

杨林正行到一个大街,只见远远地一派鼓乐,迎将一小我来。戴宗、杨林立在街上看时,前面两个小牢子,一个驮着很多礼品花红,一个捧着多少缎子彩缯之物;前面青罗伞下,罩着一个押狱刽子。那人生得好表人物,暴露蓝靛般一身花绣,两眉入鬓,凤眼朝天,淡黄面皮,细细有几根髭髯。那人祖贯是河南人氏,姓杨,名雄,因跟一个叔伯哥哥来蓟州做知府,一贯流落在此。续后一个新任知府却认得他,是以就参他做两院押狱,兼充市曹行刑刽子。因为他一身好技艺,面孔微黄,以此人都称他做病关索杨雄。有一首临江仙词,单道着杨雄好处:

且说戴宗和杨林离了饮马川盗窟,在路晓行夜住,早来到蓟州城外,投个客店安息了。杨林便道:“哥哥,我想公孙胜先生是个削发人,必是山间林下村庄中住,不在城里。”戴宗道:“说得是。”当时二人先去城外,到处扣问公孙胜先生下落动静,并无一小我晓得他。住了一日,次夙起来,又去远近村坊贩子拜候人时,亦无一个认得。两个又回店中歇了。第三日,戴宗道:“敢怕城中有人认得他。”当日和杨林却入蓟州城里来寻他。两个寻问老成人时,都道:“不认得,敢不是城中人。只怕是外县名山大刹居住。”

正喝酒之间,只见杨雄的丈人潘公,带领了五七小我,直寻到旅店里来。杨雄见了,起家道:“泰山来做甚么?”潘公道:“我听得你和人厮打,特地寻将来。”杨雄道:“多谢这个兄弟救护了我,打得张保那厮见影也惊骇。我现在就认义了石家兄弟做我兄弟。”潘公道:“好,好,且叫这几个弟兄吃碗酒了去。”杨雄便叫酒保讨酒来,每人三碗吃了去,便叫潘公中间坐了,杨雄对席上首,石秀下首。三人坐下,酒保自来斟酒。潘公见了石秀这等豪杰长大,心中甚喜,便说道:“我半子得你做个兄弟相帮,也不枉了公门中出入,谁敢欺负他!”又问道:“叔叔原曾做甚买卖门路?”石秀道:“先父原是操刀屠户。”潘公道:“叔叔曾免得杀牲口的活动么?”石秀笑道:“自小吃屠家饭,如何不免得宰杀牲口?”潘公道:“老夫原是屠户出身,只因大哥做不得了,止有这个半子,他又自一身入官府调派,是以撇下这行衣饭。”三人酒至半酣,计算酒钱,石秀将这担柴也都准折了。三人取路返来,杨雄入得门,便叫:“大嫂,快来与这叔叔相见。”只见布帘内里应道:“大哥,你有甚叔叔?”杨雄道:“你且休问,先出来相见。”布帘起处,走出阿谁妇人来。本来那妇人是七月七日生的,是以小字唤做巧云,先嫁了一个吏员,是蓟州人,唤做王押司,两年前身故了,方才晚嫁得杨雄,未及一年伉俪。石秀见那妇人出来,仓猝向前见礼道:“嫂嫂请坐。”石秀便拜,那妇人道:“奴家年青,如何敢回礼?”杨雄道:“这个是我本日新认义的兄弟,你是嫂嫂,可受半礼。”当下石秀推金山,倒玉柱,拜了四拜。那妇人还了两礼,请入来内里坐地。清算一间空房,教叔叔安息。话休絮烦。次日,杨雄自出去该当官府,叮咛家中道:“安排石秀衣服巾帻。”客店内有些行李包裹,都教去取来杨雄家里安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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