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走马上任
“再稍候半晌,另有一人未到。”夏祥手搭凉蓬,眺望来路,来路之上车水马龙,摩肩接踵,即便是有人前来送行,也辩白不清他是否在人群当中。
“三王爷有何必恼?”连若涵和金甲了解,清楚金甲的为人,是以在金甲面前并无拘束,“先生不要卖关子,快快说来。”
“姐姐不必如此,真定不过六百余里,十余天的路程罢了。夏郎君最多数年便会回京一次,到时你便能够和他相见了。”曹殊隽不想曹姝璃和夏祥的告别打断他决计营建的送别意境,他方才狂歌一曲,自我感受杰出,“夏郎君、张兄、滕兄、郑兄、沈兄,对了,另有吴……兄,方才鄙人的一曲《阳关三叠》可有入迷入化之感?”
曹用果淡然说道:“天气不早了,夏郎君早些出发才好,莫要迟误了路程。”
曹用果无法摇了点头,对曹殊隽他已经懒得再管束太多,让他随性而为也好,幸亏当今曹殊隽和好景常在缔盟,成了好景常在坐上宾,今后有望成为好景常在公用制器大师,他也就安然了很多,只要曹殊隽有闲事可做,不再老是想着离家出走寻仙问道,他也不再逼他招考。
“另有谁会前来?”连若涵轻迈莲步来到夏祥身侧,方才众报酬夏祥送行,她站立一旁,并未近前,“如果故意送行,早该到了。此时未到,便是偶然。”
连若涵责怪说道:“你此人……之前非要认下我和你的婚约,还一再玩弄我,现在却好,又怕屈辱了我的名声,你到底是荒唐还是朴重?”
夏祥确切从内心深处是担忧和连若涵同乘一车,传了出去,对她申明有损。也是他想骑马而行,和萧5、幔陀说说话,看看沿途风景,也是赏心好看之事。不过他也晓得,连若涵并不避嫌,非要约他同乘一车,必是有话要说。
夏祥、沈包和郑好只是笑笑,并不回应。
太宗收回成命,重新布兵布阵,要与金军正面比武。金军强行渡河,雄师行至河中,河水俄然暴涨,金军淹死无数,顿时溃败。夏军趁机追杀,金军大败,滹沱河水涨三尺,三尺皆是血水。
连若涵话音刚落,从土丘前面就传来一个衰老的声音,一人绕过土丘现身在几人面前。一缕长须,一袭长衫,恰是金甲。
夏祥心中的意动停歇了几分,不敢再看连若涵如花的笑容,问道:“连小娘子有何叮咛,鄙人洗耳恭听。”
幔陀和萧五骑马跟在前面,一左一右,萧五配刀,幔陀抱剑,如同两大护法。二人前面,另有一辆马车,车内是连若涵的丫环令儿。车前面,是一些金饰和换洗衣服,并无太多行李。连若涵在真定有宅子和财产。
车辚辚,马萧萧,行人配剑各在腰……夏平和连若涵同乘一车,一起南下,直奔真定而去。朝阳初升,金光万道,又天高风清,沿途恰是农收农种的秋忙季候,放眼望去,农夫在田间劳作,间有歌声传来,令人浑然忘忧。
“少废话,你尽管看了就行。”金甲老脸微微一红,将夏祥拉到一边,低低的声音说道,“夏郎君,药床药椅若能大量出产出来,必能挽救万民于病痛当中,你闲暇之时,记得再将药床药椅改进一番,要点有两处,一是如何利用柴炭而不是木料来加热艾绒,如此能够制止炊火熏人,二是药床药椅要便利搬动……以上两点,牢记牢记。”
歌声轻柔婉转,飘零在田间。
见人都走光了,夏祥还呆立原地不动,连若涵开口提示夏祥:“再晚的话,入夜之前赶不到涿州了。”
夏祥点头:“前次听庆王殿下有此一说。”
“滹沱河未发水时,风平浪静,养万民于两岸。”连若涵端身正形,当真地说道,“虎穴藏于深山老林当中,若无老虎出没,并无人得知。”
曹殊隽见吴永旺一脸沧桑,和爹爹春秋相仿,称呼他为吴兄有失体统,想了一想,又感觉称呼吴公过于冷淡,只好还是叫了吴兄。
太祖本是起兵于河南府,太祖平生,未越黄河。到太宗朝时,太宗御驾亲征金国,北渡黄河,一起挺进到了真定。太宗所率雄师在真定滹沱河边,与金国雄师相峙数月,不分胜负。
“非也,非也。”夏祥点头晃脑地奥秘一笑,“连小娘子有所不知,这位朋友故意前来送行,却不会在人多时现身,必定会等人少时才敢呈现。”
“漠漠余香着草花,森森柔绿长桑麻。水池水满蛙成市,门巷春深燕作家。”
张厚只是拱了拱手,连话也没再多说一句,和沈包一起走了。
“话虽如此,总不能一味让步。候相公的新法,不得民气,有识之士无不反对。虽有无数大臣或被黜落或被贬谪,如果朝野高低,满是一片阿谀新法之声,圣上听不到官方痛苦,无人再为百姓主持公道,大夏朝纲不振,天下不免大乱。”夏祥殷切相劝,“曹公当为圣上分忧为百姓请命,让步谦让只会让权臣、奸臣、乱臣气势更加放肆。乌云当空,更需暴风高文,才可拨云见日,才气吹尽黄沙始到金。”
此战,金军元气大伤,精锐皆失。
“车内又无外人,何必如此客气反倒冷淡了你我?”连若涵神情很有几分慵懒,她眉毛微微一动,漫不经心看了夏祥一眼,“方才叫你和我同乘一车,你还很有几分不甘心,莫非我是老虎不成?”
连若涵讶但是惊:“先生刚才所说之话,是那里的方言?”
吴永旺却不觉得意,点头一笑:“叫我吴兄就好,同年进士,不以春秋比大小,但凭学问论同窗。”
“自古以来,帝王仁则天下仁,帝王义则天下义。汉起于草泽,高祖斩蟒蛇兴汉室,却间断于王莽,终究灭于草泽。是以帝王之心,一念仁慈则天下承平,一念殛毙则生灵涂炭。”
曹用果神情凛然一顿,心中蓦地升腾万丈豪情,想他平生为官,半世宦海沉浮,虽不恃强凌弱,却也未曾和权臣斗争到底,遇事能和则和能让则让,若事不关己,即便于情分歧于法不通,也是视而不见置之不睬,少了兼济天下之胸,缺了为民请命之心。
夏祥深知三王爷不会善罢干休,点头说道:“服膺先生教诲。”
连若涵并非江湖后代,也恪守女德,让夏平和她同乘一车,也确切是有要事要和夏祥说说。
“讲。”夏祥一脸严肃,虽是决计为之,却还真有几分官威。
“一身报国有万死,双鬓向人无再青!”滕正元抱拳一礼,也告别而去。
“服膺老夫教诲又有何用?老夫并非宦海中人,朝堂上的门道,老夫又不懂。不过在老夫看来,三王爷虽权势滔天,想要把你玩弄于股掌之间,也没那么轻易,你也不是好相与的角色,嘿嘿。”金甲嘿嘿笑了一起,自傲满满,“三王爷比来忧?得很,怕是一时半会儿也顾不上你。”
金甲取出一本医书交与夏祥,夏祥接书在手,书上三个大字:金甲传,不由哑然发笑:“先生之书是医书还是小我传记?”
“是,多谢曹公相送。”夏祥想开初来上京便和曹用果了解,现在曹用果病情全好,气色不错,他也心中大慰,“想必曹公功德将近,也要升迁了。”
“夏郎君,该出发了。”
就这些?夏祥不信连若涵不但主动提出和他一起同业前去真定,还和他同乘一车,只为了如此小事,他咳嗽一声:“多谢连小娘子美意,本官就接受了。”
“咳咳……连小娘子,背后说人好话,非君子君子所为。”
真定由此被称为龙兴之地。
“是。”连若涵低眉扎眼,一副小意温存的模样,倒还真像一个渴求获得彼苍大老爷为她伸冤的弱女子,“县尊此去真定,人生地不熟,小女子对真定还算熟谙,愿为县尊带路,愿为县尊先容乡绅熟谙。”
夏祥合上书,抬眼看向了倚窗而望的连若涵:“连小娘子,多谢你让我和你同乘一车……”
夏祥明白了连若涵的言外之意,真定大要上民风朴素,百姓安居乐业,实则如看似安静的滹沱河,只是在大要的安静之下,埋没了上面的暗潮。
夏祥也早有将药床药椅推行天下之心,无益于百姓之事,既可兼济天下,又可强大气力,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当即承诺下来。
“你倒是说话呀,你是荒唐还是朴重?”连若涵见夏祥一副拘束模样,手脚都无处可放,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嘴里还念念有词,不由笑了,“夏郎君,你是在背书还是在念佛?”
连若涵悄悄一拢额头秀发:“如此小事,本不该劈面说出,不太小事倒是大事的泉源……想必县尊传闻过真定是龙潭虎穴的说法?”
“应是蜀处所言。”夏祥笑道,“金甲先生既然早就到了,何必躲在土丘前面不肯现身?是怕见到曹三郎还是张厚张郎君?”
夏祥翻看了几眼金甲所赠之书,书中有金甲的自传,大多笔墨倒是金甲平生行医的经历所得,详确而条目清楚,可谓金甲人生全书。贰心中打动并且欣然,金甲先生一心要收他为徒,他并未承诺。但先生却将平生所学以赠书之举倾囊相授,虽无师徒之名,却已然有了师徒之实。
曹用果也不等夏祥回礼,哈哈一笑,回身扬长而去:“老夫自本日起,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
夏祥笑道:“岂敢,岂敢,是鄙人怕惹人闲话,屈辱了连小娘子的名声。”
以夏祥的品级和薪俸,他此去真定走顿时任,要么步行,要么有一辆驴车就不错了,此时倒是一辆香车,数匹高头大马,都是连若涵之助,并非他的财力。
连若涵“噗哧”一笑,随即也板起脸说:“县尊请了,小女子有一事相求,还望县尊为民做主。”
随后吴永旺、郑好也回身拜别。
“为何人多时不敢现身?”连若涵悄悄一笑,成心大声问道,“是他长得太丑还是说话结巴,没脸见人?”
夏祥点头:“真定本是龙兴之地,当今国泰民安,真定民风朴素,百姓安居乐业,何来龙潭虎穴一说?”
“先不管三王爷了,三王爷再是对你照顾,也总得你有把柄落到他的手中才成,若你为官,恪守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的君子之道,且一日三省其身,三王爷也何如不了你。”金甲看似浑不在乎夏祥处境,却再三警告他要谨慎行事,体贴之意隐含此中,他悄悄一抚夏祥的肩膀,“可惜了,你未能如老夫所愿拜老夫为师,不过老夫一身绝学不能是以失传,特赠书与你,记得经常翻看,回京以后,老夫可要考你。若考不过关,还会罚你。”
夏祥板起脸,伸手一抚还没有长出的髯毛,咳嗽一声:“连小娘子,有何事要本官效力?”
夏祥微微一笑:“三王爷的忧?是因皇上病情见轻,立储之事暂缓而至。”
曹用果一走,曹姝璃和曹殊隽也接踵拜别。和曹姝璃的不舍之意比拟,曹殊隽的不舍就多了一些意味不清的庞大情感,他看了站在不远处树荫之下的连若涵一眼,想说甚么又咽了归去,朝夏祥草率一礼:“夏郎君,我在观心阁等你回京。”
凡是人家的丫环都是跟从在娘子车后步行,只要连若涵的丫环能够独乘一车,既是连若涵体恤下人,也是她气力的表现。
夏祥坐在连若涵劈面,离连若涵不过三尺之遥,车子闲逛,轻风徐动,暗香袭来,让他不免心猿意马。阳光穿过车窗,落在连若涵的脖颈之上,皮肤吹弹可破,粉嫩胜雪,又温润如玉,又是孤男寡女同处一室,怎不让人意乱情迷?
“都不是,老夫是懒得和他们说话罢了。”金甲眼睛转了几转,左手夏祥右手连若涵,将二人拉到阔别了幔陀和萧五数丈之远,才小声说道,“文昌举被罢官一事,三王爷非常恼火,你此去真定,千万要谨慎行事,不要着了三王爷的道。”
“夏郎君所言极是,老夫受教了。”曹用果朝夏祥深施一礼,想夏祥以一介白衣之身,敢将身为礼部尚书的文昌举拉上马,不是有勇无谋的莽撞,而是运筹帷幄的敢作敢为。
被权势滔天的三王爷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夏祥还能如此轻松面对,也算是可贵了,夏祥如此浩大如风宽广如海的性子,不愁大事不成,连若涵不由悄悄赞叹。
“不知县尊可知真定为何称为龙潭虎穴?”
曹用果摇了点头,黯然一笑:“老夫一心报效朝廷,何如现在权臣当道,皇上又龙体不佳偶然朝政,即便升迁又有何用?不过还是要凭借权臣为乱臣贼子所用。”
沈包神情凝重,似有千言万语,终究只化成了两个字:“保重。”
曹用果一愣,心想夏祥到底年青,怎会想到他升迁有望?他闲置多年,不但皇上早已记不起他的姓名,怕是连吏部遴派官员时,也无人想到他的存在。如果李鼎善还在朝堂之上,如果宋超度还是吏部侍郎,他高升一步也并非没有能够,只是当今……朝堂之上无报酬他说话,他如何再入皇上之耳?
张厚哼了一声,扭过脸去,不睬曹殊隽。滕正元一本端庄地说道:“狂放不足,内敛不敷。少了几分一唱三叹的悲壮,多了些许故弄玄虚的风趣……”
时前锋大将曹文向太宗献计,能够决滹沱河堤水淹金军。恰是寒冬腊月,一旦决口,淹死冻死者必然不计其数。太宗本来决计已下,到大梵刹和主持善见大师说话时,善见大师传闻了水淹金军的打算,沉吟半晌,说了一番话,让太宗立时窜改了主张。
“回县尊,小女子不敢。”连若涵灿然一笑,“夏县尊已有官身,应当称本官了。”
金甲一拍身边的一棵大树,咧嘴一笑:“公然不出老夫所料,老夫就晓得你能猜到启事地点,不负老夫对你一番淳淳教诲。多亏了你的药床药椅,皇上病情大为好转,是以皇上才亲身主持了殿试。本来是定下由三王爷代为主持殿试,此事,让三王爷大为恼火。三王爷还觉得是老夫妙手回春治好了皇上之病,厥后千方百计刺探一番,终究得知了药床药椅是你的奇思妙想,夏郎君,三王爷现在对你但是奇怪得很。三王爷好不轻易掌控了礼部,让文昌举凭借到他的门下,你却扳倒了文昌举。皇上病重,三王爷自发得继位有望,又是你的呈现让皇上转危为安,三王爷的继位大梦落空……”
夏祥并非贤人,何况连若涵又是人间绝色,他唯恐本身在连小娘子面前失态,就有失体统了,忙屏息凝神,心中默念:“人间私语,天闻若雷。暗室负心,神目如电……”
金甲左顾右盼几眼,见确切除了夏祥、连若涵、幔陀、萧五以外,再无外人,才长舒一口气,叹道:“文人就是啰嗦,话多礼多事情多,送行就送行,还要说一番豪言壮语,再焚香操琴,折柳相送,先人板板,脑袋都疼罗,真是一群瓜娃子……”
夏祥很无辜地两手一摊:“关我何事?扳倒文昌举,只是为了天下考子讨还公道。制作药床药椅,不过是为了治病救人。两件事情,并无哪一件是为了针对三王爷,三王爷非要算到我的身上,我也只能无可何如了。”
太宗今后奉大梵刹为皇寺,前厥后真定命十次之多,曾多次成心定都真定,并不但一次对人说过:“太祖起兵于河南府,朕龙兴于真定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