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河盟（四）

月明星稀，借着廊下清光，他顺手弹一曲《流水》，似清泉鸣涧，清澈甘洌，这八月微凉的夜风中，顿时有了潮湿的苔香。

杜书彦忙道：“若不嫌弃，我愿同往。”

“好大的胆量！”

萧远轻操琴弦，不知在想甚么，仿佛没听到杜书彦的话。

屋内一片刀环剑鞘声响，几个部属似便冲要出。

“就如许吗，你的技艺倒是不错，”屏风后那声音傲岸的说：“教君之清冽凉薄，本帅倒是更赏识青娘的委宛流利，如桃花溪流，惹人入胜。”

“这节前夕市通街，游人如织，大相国寺又正在闹市当中，不熟门路的，只怕一个时候也挤不出来。”

那报酬难的一笑，拱手道：“本来是高帅旧识，本日高帅身材不便，又怕梅园怠慢了诸位兄弟，才命鄙人替人，实无歹意。既这位道长与高帅有约，想来高帅必不食言。”

“此乃燕然私事，不便与杜兄细言，还瞥包涵。”

萧远仿佛有些忧愁的看了青儿一眼，青儿劝道：“无妨，即便有事，我这边也照顾得过来。”说着命人抬过一只箱子：“这是兄长暮年利用之物，两位打扮一下，我在外间候着。”说完掩笑而去。

萧远一边走，一边宽了道袍，暴露一身紧扎装束，与听闻侍姬报信候在院外的青儿私语几句，转头仓促跟杜书彦告了罪，便要分开。

“没工夫陪那些粗人，就说我这里有高朋呢。”

“将军但是要听琴？”屋外廊下所立之人淡淡问道，声音里涓滴听不出慌乱。

杜书彦袖动手，笑道：“若信得过我，路上有得是时候说与你听，趁便还可带路。”

杜书彦侧身私语道：“若他非说不如，你筹算如何办？”

“高帅怎会不记得三全观之约，怎会连我的琴声……都听不出来，”萧远凄然一笑，忽起家推开屏风，屏后武将大惊，四五把利刃自刺他的咽喉。

“这是何意！”木案几近被一拍而断。

萧远挑眉道：“既如此，请杜兄上马。”

萧远松了口气，道：“我原狐疑是歹人冒充，不想竟是伤了自家和蔼，高帅疑虑过了，诸位皆是豪杰，梅园怎敢怠慢。梅儿，还不过来斟酒赔罪。”

杜书彦饶有兴趣的看着萧远，不知他会如何答复。

萧远踌躇了一下，道：“只是尚书公子名誉太大，怕那高批示看出马脚。”

“他不是要听琴么？”萧远掷杯笑道，“我待mm走一趟罢了，可惜，怠慢了杜公子。”

那人一愣：“本帅在此，此言何意？”

梅儿闻谈笑了：“若这能打发，我何必还跑一趟？姐姐你是笑话我不成？倒不是怕获咎了谁，不过是心疼我们院里那几盆花。”

“很像，但你不是。”

这高德兴端方极大，即便是伶仃院落，他仍命人在屋中立了屏风，本身和几个部下在屋中喝酒作乐，而乐工只能在廊下置席，见不着屋内的景象。

“燕然如此焦急，但是有要事？”

“我不过一个散官，他又少在京中走动，那里就见过了，无妨事。”

榻上之人的呼喝，让这几把刀生生顿住。萧远倔强的歪着头，眼眶微微泛红，紧咬薄唇，勉强支撑出笑容，一身广大的道袍随夜风微扬，衬得他风俊神秀，用厥后杜书彦的话来讲，真是无耻得不成方物。

一曲抚毕，久寂而无声。

此时梅儿一身素净装束，带着四名侍姬，在院门外盈盈一拜，道：“姐姐，高大人定要听姐姐操琴，几个兵勇正在芜院喧华不休呢。”

“停止！”

屋浑家大笑道：“好，好，听琴。莫想要乱来我这个武人，青娘子的琴我是听过的，如果不如，休怪本帅无情。”

“说到花，哎呀，昨儿编花藤的时候劲儿使大了，这会儿子手指头疼。”

两人一起笑闹，也不消劝，早拎过酒壶来推杯换盏，那里另有半分斯文模样，云墨在一旁服侍着，也忍不住无可何如的向青儿耸耸肩。

“青儿女人本日不能来，”梅儿欠身道。

梅儿令侍姬将菜肴奉入，本身则在屏风外悄悄候着，公然屋内静了下来，一个浑厚张扬，微带醉意的声音喝道：“青娘子可给我请到了？”

萧远左手重摁弦上，剑眉微皱，忽开口道：“叨教高帅此时身在那边？”

“青儿女人说，将军如果听琴，此人琴艺远胜于她，不亏将军尊耳；将军如果要人，请恕梅园没这个端方。”

屋内之人隔着绣满竹枝的屏风打量着廊下羽士打扮的人影，恶狠狠道：“大胆狂徒，本帅不是，莫非你是不成？”

梅儿笑容满面，手托银壶一一斟酒赔罪，几个绝色乐姬在廊下吹打相陪，一时候秋色满园，宾主俱欢。萧远拉着杜书彦与那自称高德兴副将之人喝了几杯，便告别出来，留梅儿持续在里间应酬。

“杜兄多虑，燕然何曾非要夜游大相国寺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