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兰祸（三）
“mm又是多虑了。看看，现在蕉萃如此，都瘦成这般地步了，焉知不是你常日心机太重的原因？心结淤积，伤了脏腑，规戒药剂都不能了。”她拉着我的手守着床边坐下，悄悄抚弄我冰冷的手背语重心长地劝：“mm的病，姐姐听来都心焦，可不能再如此作践本身的身子。香消玉殒，这事理，你可明白？”她眸光殷殷地望着我，尽是可惜担忧。
我目光茫然，神情恍忽，再不想听到阿谁名字，不觉将头侧开。五姨太颇是识相，见我如此便咽下了话叮咛道：“mm好好保重身子，姐姐便不在此叨扰了。”
心生淡淡的温意，我忙叮咛丫环看座，请九爷坐下。
落日余晖洒落他红色的襟袍上，他绽暴露和煦的笑靥，笑意文雅明灿，仿佛遣散统统阴霾。
我揉揉眼，是，不过是幻境。那双眼，只是……我不由感喟。
他现在竟然如此薄幸，是他救我出敌手，却又将我推入另一无底的绝壁，任我叫唤着从云端般的高崖坠落，就此跌得粉身碎骨。雨水如打落心头，凉意垂垂泛开圈圈波纹。
蓦地间，心底里出现淡淡的寒意，仿佛窗外的风雨打在了心头，冰冷一片，更有一番难以辩白的滋味在心头。
她反是责怪着：“这病尚未好，若再热了风寒，可如何是好？”
檐下雨水打在院内荷花缸和生铁桶上，叮叮咚咚的奏起苦楚乐曲，倒是混乱无章，听得民气烦意乱。
“如何年纪悄悄的落下这类病?该不是同这个，一样了。”
雨下了一日，直到傍晚才停歇，天光渐露，却已是傍晚。满地落叶残花，尚未吐蕊的金桂藐小的花苞竟也被打落满园，金灿灿的满地，小径上湿漉漉的，一汪汪的水，落日下泛着红色的光影如残血般淅淅沥沥洒满小院。
“mm如何起家了，快，快卧床静养才是。”她扶我坐下，衣袖上还留有几点雨滴，温甜香腻的气味泛来。
她看一眼一旁的丫环们，牡丹含笑的过来，将一锦盒递给冰绡说：“这是宫里的人参养荣丸，我们五奶奶拿来给八奶奶补身子的。这但是太后老佛爷所赐，便是宫里也不过月贡就那么几盒儿。我们五奶奶一向舍不得服……”
我歉意地望他一笑，想是见礼，还未解缆子开口，他便说：“嫂嫂的病，不见转机吗？这神采也不好……”言语间暴露担忧。
“尺素！”我止住她的话，固然知她是为我心焦，但何必在给五姨太添烦，生出事儿来让府里人怪我轻浮？孩子都没了，我还求些甚么？
不过一句话，便继而咳喘不断，一颗心仿佛要咳出胸膛，因何如此……我的心更凉了一层。
雨打伞盖的啪啦声，环佩声，行动踩去积水上的声响缓缓传来。冰绡扶我强撑了身子靠坐起家，揽了散落的乌发草草绾个髻，尚不待插支簪子束住发，五姨太慧巧已来到我身边，夹着雨意冷风。
他来到我面前，飘飘的红色襟摆，清癯的身材弱不堪衣，倒是风仪超脱，脸颊表面如玉雕般精美美好，只是脚下深一脚浅一脚的行来，令人生出些莫名的可惜。
“牡丹！”五姨太微微作色，责怪一句：“只你长了嘴！”
她起家，叮咛了丫环婆子们几句仓促拜别。
凌晨醒来，已是晌午，不知何时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黑沉沉的天似是暗夜，凉意卷帘而入。
我不觉暗笑，我在痛心他，他却反来担忧我？
隋嬷嬷忙去取了件袷衫为我披上。
唇齿边落寞低吟，愁绪难遣，空对一帘愁雨惨雾。
悲戚漫天匝地地涌来，四下黑洞洞一片没有绝顶，更是胆战心寒的，只我一人面对这无涯的暗中。
第四十八章兰祸（三）
雨意颇寒，我不觉想喊冰绡倒盏热茶，只半晌间，忽听窗外婆子们又说：“这可如何是好，如果做下病根儿来，怕是今后就难以生养了。”
焰绮疾步畴昔关门，却听到一阵清泠泠的话语声：“八夫人但是醒了？”
她却握紧我的手说：“可别这么说。好刀就要用到刀刃儿上。你如果身子好了，这几丸药也算物尽其用。莫说姐姐欢畅，便是爷，他也便放心了。”担忧地望我一眼说，“这些日子，mm闭门不见他，他那夜在你门外盘桓，着了些冷雨，加上几日茶饭不思的，也病了。我打发他去别的房里过夜了。”
我行动姗姗，只在廊下行出数步，便是一头虚汗，娇喘不定。内心忽生出绝望和惊骇，这身子，怕不再是我的身子，便如此千疮百孔的，如此几步都难行了？
她不由捏捏我手臂袖笼上的衫子，因是卧床，我只着了件茶红色细绫贴身小衫，衬得身子薄弱。
只剩我，孤零零地倚着床栏，拥紧锦衾，怔怔地坐了望着窗外。
隋嬷嬷谨慎地答：“都是依了方剂去抓来煎服的，一日三次都未曾误的。只是我们奶奶本是身子薄弱，再经小产失血过量，又这么折腾……现在服了十副，尚不见转机呢。”
面前俄然昏黄地闪过一双眼眸，只是一双眼眸，精深的，于黑暗中远远地望着我，垂垂清楚。是的，那可骇惊心的暗夜，山神庙里救我的蒙面人的那双眼，我永不能健忘。我不免缓缓伸手去触摸，那双眼却俄然暗淡消逝。
九爷，我内心一动，忙迫不及待地叮咛冰绡：“快，快请九爷出去发言。”
“奶奶出来坐坐，还不去把门闭上落闩？”冰绡扬头瞥见那院门半开的，许是婆子出门健忘了。
我垂着眸，沉默无语，悄悄地坐在那边，神采淡淡的，新绾的乌发因没了发簪忽而散落，如墨缎般滑下，遮了半张脸颊，想是脸颊也定是毫无人色的惨白，披头披发更有几分孤魂野鬼的味道吧？加上雨声扣着窗纱，沙沙如鬼哭，我这蕉萃的模样，堪比枝头一片即将残落的落叶，难怪她见了酸楚。
我猜，她们在群情我克日的身子见红，自小产后淋漓不尽，迩来反是一日重似一日了，也是我担忧愁烦之事。不过她们将我与同四姨太昔日的病同提并论，我不由内心一凉，莫不是昔日四姨太也是如此症状？一阵风来，我不由打个寒噤，喷嚏两声，再定神时，窗外的人语也散去。
她便举头责备地望一眼冰绡，我不由说：“不碍的，是我本身不觉冷。”
“那里是不见转机，反是一日不如一日了，现在不止是落红不止，就是这两日还添了……”尺素急得说。
步出房门，落日灼目头晕，我闭眼，定了定神，才算复苏。冰绡扶着我问：“蜜斯，可还能行？”
我忽来了兴趣，叮咛冰绡扶我起家，去天井里坐坐。这房里沉闷憋得人难以喘气，反是窗外雨后的花草鸟鸣，更有潮湿的风，还带了些许生机。
“雨天路滑，还劳姐姐来看望漪澜，都是漪澜的罪恶，”我尽是感激和歉意，打量她，如见亲人，内心一阵酸楚，百感交集。
我满心感激不尽，忙婉拒着：“姐姐，mm千万的不能受的，姐姐的情意mm承领了。”
那梅红色的锦衾薄寒，上面清楚还绣着一对儿戏水鸳鸯，怕现在也被这凄冷的风雨打散。
耳边听着窗外婆子丫环们的窃保私语，先是婆子们欢乐地说着：“这五奶奶公然是个慷慨漂亮的，八奶奶卧病才不过几日，她都打赏了我们三次了，跟了这么体贴又面子的主子才是福分呢。”我偶然去听，却也感激五姨太为我费的这番心机。
谁知听到院别传来叩门声，一阵阵的。尺素在廊下问着是谁，便听到了五姨太慧巧的声音。
“药但是按方剂抓来定时煎服的？”她又详确地问隋嬷嬷。
因我迩来养病，身下落红不止，周身乏力，便早已是白日紧闭院门谢客，更不肯见人。
五姨太无法感喟，凑在我面前凝睇我的眸子，语重心长道：“mm，这是芥蒂，芥蒂须得心药治，若mm这心结不解，怕是天上灵药都无可何如的。”
“诗瘦知春瘦，时乖抑命乖。病过三日雨，门掩半扉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