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众贤论师与《顺正理论》
商船顺着恒河东行，一起朝着阿耶穆佉国的方向进步，清油般的河面被挪动的木船拉开，水面上就像鼓起了一层薄膜，船上的帆船也竖了起来，一列列滑翔而去的红鹳鸟火焰般地从帆前掠过……
书毕，众贤挑选门人中长于词令者，托以手札及所作《俱舍雹论》，对他们说：“我身为后学之辈，骄易欺侮先达，也是命该如此。请你们务必将我的书论转交菩萨，代我悔过。”
玄奘望着阿谁方向，感慨地说道：“众贤论师也算是一代英才了。只可惜玄奘乘船路过此地，无缘前去拜访。”
弟子们心存迷惑，纷繁劝谏道：“师父您德高望重，申明独擅当世，远近治学之人无不推许备至。何故一听到众贤之名，就做起了逃窜的筹算？您这么做，我们这些做弟子的，都感觉面上无光啊！”
“你说的是尸罗逸多大王？”那客商道，“他确切很恭敬沙门，就是脾气有些古怪，如果不谨慎惹了他，莫说沙门，便是佛陀活着，只怕他也敢叫人砍上一刀！”
沉默了一会儿，玄奘问：“这个国度没有信奉佛法的吗？”
交代结束，便盍然长眠。
“沙门有甚么慈悲的？”坐在角落里的两个白叟懒懒地说道，“他们看不起我们这些去钵罗耶伽升天的人，迟早会遭到神明的奖惩。”
“而当时的世亲论师，以为毗婆沙论师有些执念，就做了一部《阿毗达磨俱舍论》来破斥，否定他们的观点。”
“听起来，这像是个转轮圣王的故事啊。”阿萨摩感慨地说道。
玄奘却暗自苦笑，遵循他的这些规定，和尚都成甚么了？
“恰是如此！”般若羯罗很欢畅地说道，“师兄公然博学多识！众贤论师是迦湿弥罗国人，因为他聪敏博达，少年时就有很高的名誉。厥后在说统统有部削发，特别精于《大毗婆娑论》的研讨。
“不，我传闻过，”玄奘道，“他是与世亲菩萨同期间的人，学问高超，辩才无碍，就连世亲菩萨都要避其锋芒。”
“因为这里是‘恒河之门’，又是‘祭奠之地’呀，”般若羯罗说着，用手朝水里一指，“师兄你看！”
“我可不这么以为，”般若羯罗道，“《大毗婆沙论》本身的教理是完整的，就算在辩论中不占上风，也是论师的题目，不关此论本身。世亲做《俱舍论》，胡乱解释，并以其他部派实际停止融通，有谤法的怀疑。”
高温涓滴没有减缓的迹象，河水像粘绸的青油，高低鼓荡着。氛围中连一丝丝风都没有，直让人喘不过气来。
钵罗耶伽周遭六千余里，是中印度的一个大国。这里地盘肥饶，出产谷、麦及花果等物，河东岸耸峙着一座金碧光辉的庞大天祠，显现出这里是婆罗门教神话中的圣地。
“可不就是转轮圣王吗？”那阎牟那客商道，“这位喜增大王信奉佛法，不亚于当年的阿育王！他通令境内不准杀生，并且广行布施，凡是府库内所积财宝，都拿来施予众生。他还鼓励和尚习经，规定不管是经、律、论，谁能宣讲一部，便能够免作寺内庶务；能宣讲两部，就赐与上等房舍和卧具；能宣讲三部的，就派酒保服伺他；能宣讲四部的，则给供调派的俗人，供他役使；能宣讲五部的，答应乘象舆；能宣讲六部的，乘象以外再加侍卫。因为他的这些规定，使得国中佛法极其昌隆，百姓也安居乐业。”
实在玄奘早就看到了，恒河道经钵罗耶伽时，与亚穆纳河交汇，因此这里的水面闪现出两种分歧的色彩。大抵也正因为如此，人们才以为这里是神明汇合的处所吧？
“多谢施主指导，”般若羯罗道，“我奉王命，正要去羯若鞠阇国的都城，去见那边的国王呢。”
“恰是，”阎牟那客商笑道，“想不到你这本土来的法师，晓得的东西还真很多。”
众贤论师也读了世亲的著作，他发明，这篇论著的辞藻斑斓工巧，说理切确高深，的确不易辩驳。他也没有急于辩驳，而是经心研讨了十二年，终究写成一部《俱舍雹论》，计二万五千颂八十万字，批驳世亲的《俱舍论》。此论言深致远，穷幽洞微，之以是以“雹”定名，意义就是如冰雹击败草，《俱舍论》将不堪一击。
世人听了，都不由啧啧称叹。
大抵是想到《俱舍雹论》的书名毕竟不恭，遂改题为《顺正实际》。
“那座天祠里供奉的是大安闲天湿婆，”般若羯罗奉告玄奘说，“传闻这里颇多灵异。”
听了这话，玄奘冷静点头：“恰是如此。”
玄奘昂首看着天空，悄悄叹道：“我去过的处所也很少。人生苦短，只要摆脱循环，才气看遍这三千大千天下吧？”
般若羯罗一听这话就乐了：“诚恳说，要玄奘法师不晓得的东西，只怕是未几的。”
这类事情是解释不清的，越解释越费事，一不留意就会被说成是谤法。是以，玄奘只能一笑置之，听他往下讲——
因而叮咛三四个杰出门生，照顾本身的论著，前去拜访世亲，邀他辩论。
“师兄习学大乘，一定传闻过这位上座部的大论师吧？”般若羯罗问道。
他思忖着世亲与众贤环绕《俱舍论》而起的争端。按这个故事所说，世亲当时确切不敢与众贤劈面比武，固然他有本身的解释，但在人们的心目中，其远游实际上就是在遁藏。
“我们那边倒是没有圣河这一说，”玄奘道，“不过，在我的故里，泾河与渭河交汇的处所，确切闪现出一边青一边黄这两种色彩。这都不算甚么，毕竟是两条河道交汇，有两种色彩毫不希奇。师兄你信赖吗？这一起西行，我还见过同一条河道的主航道两侧，呈现水面色彩分歧的环境呢。”
不管哪一种说法是精确的，都申明众贤论师的学问已经不活着亲之下，起码世亲对他没有必胜的掌控。
“仿佛不能这么说吧，”玄奘道，“世亲菩萨暮年也是说统统有部的学者，他所著的《阿毗达磨俱舍论》，弘通的恰是此派的教义学说。要晓得当时，很多教派都在批驳说统统有部，恰好此部教众当中又没有能够融会贯穿之人，导致在与其他教派的辩论中忽略百出，冲突难通之处屡见不鲜。世亲菩萨不想让说统统有部处于如此尴尬的地步，为挽回这类局面，这才著了《阿毗达磨俱舍论》。在此论中，世亲菩萨没有对说统统有部的实际停止批驳，而是依理思虑，融入了其他教派的公道观点。这是功德啊，无益于《毗婆沙》实际的完美与进步。”
“有啊，”般若羯罗道，“只不过这里的国王敬奉天神，国中异道混居，像劈面这类婆罗门天祠起码有五十多所。比拟之下，僧伽蓝就少很多了。不过我传闻，都城里有一座大伽蓝，是《顺正实际》的著者众贤论师寿终之处，现在那边另有两百多人，都是说统统有部的上座部行者。”
本来这两位是去升天的！玄奘忍不住朝那两个枯瘦的白叟多看了几眼，想要说点甚么，中间的般若羯罗却悄悄碰了他一下，表示他不要多管闲事。
船上的客商大多信奉佛教，但是两个白叟的话也并没有引发甚么波澜，没有人感觉这有甚么不仇家。去钵罗耶伽升天，如许的人每天都能见到，底子就不敷为奇。
当时的世亲年龄已高，住在磔迦国的奢羯罗城。当他得知众贤即将到来，要找本身辩论时，当即清算行装，筹办分开住地，远游遁藏。
此时残阳如血，水面上风平浪静，仿佛流淌下落日褪下来的胭脂，闪着一缕一缕斑斓的光彩。
但是他本身的弟子们对此却有分歧的观点，他们说：“众贤未去之时，师父您挑选远游，避其锋芒。现在他方才归天，您就攻讦了他的论著，还为他变动了书名，这分歧适，我们身为弟子也感觉心中有愧。”
“众贤论师……”玄奘喃喃自语。
晓得本身死期将至，众贤便写了一封手札给世亲，信中说：自如来寂灭，门下弟子就部执纷呈，个个独擅一门，党同伐异。是其所是，非其所非。我众贤以微薄之智，得本师布道，担抢先业，平生所学，唯“说统统有部”一宗。读了您作的《阿毗达磨俱舍论》后，见您否定毗婆沙师要旨，破斥了本宗大义，因而便不自量力，研习经年，作此《俱舍雹论》以扶正宗学。可叹我智力藐小，所谋却大，乃至现在死期将至，世命不久。我想，菩萨既然能够阐发微言，弘扬至理，必不会因人而废言。故而大胆送此论与您斧正。如有一丝半缕随顺佛法之处，但愿菩萨能不加毁弃，使之得以存世。果能如此，则为众贤之幸，死又何憾！
世亲菩萨见弟子们这么说，便解释道：“狮子见到野猪，也会远远地避开，这是智者的挑选。”
“当然得比及雨季了，”另一名船工道，“沙门都是讲慈悲的，雨季虫子多，他们怕踩着了。”
你一个凡人，竟然想看遍三千大千天下！该说你有志向呢，还是该说你有野心呢？般若羯罗也不由为他的这一设法所震惊。
听了这话，般若羯罗不由啧啧称叹：“大千天下，公然多姿多彩。羯罗去过的处所实在太少了。”
那阎牟那客商见玄奘如有所思，很多人也都侧耳聆听，不由更来了兴趣：“这位喜增大王的武功武功可不普通呐，传闻他具有一支所向披靡的象军军队，用了六年时候，东征西伐，征服了全部中印度，他本人也成了五印诸国的盟主。以后便开端躬亲国政，励精图治，不但把海内管理得井井有条，并且还大兴佛事，广建宝塔。”
又取出《俱舍雹论》停止披览，沉吟很久，对众贤的门生说道：“众贤论师虽是后学，其聪明机灵实可谓当世的俊才。今观此论，理虽不敷辞乃不足。我现在若想破他此论，易如翻掌。但顾念其临终所托，还是遂了他的遗言为上。何况这部论著，也有助于阐发大乘教义。”
说罢，世亲便命弟子清算行李，负笈远游去了。
想起那两个枯瘦的白叟，玄奘内心就不是个滋味。他闷闷地说道：“若只是水面的色彩分歧，这一点都不奇特。且不说在北印度我就曾经见地过这类独特的气象，便是在我悠远的东方故国，也有‘泾清渭浊’之说。”
玄奘内心一动：“这个尸罗逸多大王，就是戒日王吧？”
几天以后，众贤论师来到奢羯罗城。不知是水土不平还是业力现前，他一到此地便身染沉痾，气血衰竭。
门生带了手札，到达世亲之处，恭恭敬敬地说道：“我们的教员众贤已经归天。临终写信给您，检验自责，向您赔罪。至于不坏名声，已是不敢设想。”
提起这个统治五印度的尸罗逸多王，大伙儿的话匣子都被拉开了——
此论一成，众贤论师就与门人商讨道：“以我的才气著成此论，逐条批驳世亲，必能挫其锋锐。毫不能答应这个老头子独擅专名，败污了我宗正法！”
般若羯罗非常惊奇：“本来师兄的故乡也有这类圣河气象。”
“估计这是雨季前的最后一桩买卖了，”一个船工道，“比及连蚂蚁都不出来的时候，我们也该清算回家歇着了。”
般若羯罗说这里是“祭奠之地”，这话没错，钵罗耶伽是梵天缔造天下后第一次献祭的处所，这个国度梵语称呼的意义便是“祭奠之地”。
来自阎牟那的卖紫胶的客商凑到了玄奘和般若羯罗跟前，热忱地对他们说：“等过了阿耶穆佉国，二位法师可就近去羯若鞠阇国看看，那但是个很强大的国度，并且佛法昌隆，特别是都城曲女城，有寺院八万四千，沙门雨安居都喜好去那儿。”
“寺院里何时安居？”玄奘问道。
玄奘却感觉心中仿佛被堵了一块巨石普通，趁着天还没黑，便同般若羯罗一道钻出船舱透透气。
玄奘奇特地问：“大安闲天那里都有，为甚么恰好这里的灵异？”
当红日西沉的时候，商船行到钵罗耶伽，在一个渡口处停了下来，那两名枯瘦白叟和一部分商旅便从这里下船而去。
“今晚就在这里抛锚安息，明晨再拔锚。”船工说罢，桨手们便收了帆，进到舱里，搭客们也都七歪八倒地在舱板上躺了下来。
世亲答复道：“我挑选远游，并非是为了遁藏这个年青人，实是因为此国当中，没有聪明之士来监督这场辩论。众贤是后起之秀，年富力强，应对如流；而我已经老了，没法与他持论比武。我但愿能够仅凭一两句话就截断他的执念，这就需求把他引到中印度去，那边有聪明的人多，晓得依理思虑，能够精确地评判两人的真伪得失，而不是谁的嘴快谁就能赢。”
可惜天不佑英才，众贤早逝，他所著的《顺正实际》到底没有颠末辩论的查验。
“这钵罗耶伽一向都是中印度地区最首要的浴场，”般若羯罗持续向他先容道，“每天都有成百上千的朝圣者从各地赶来，在河水中浸泡沐浴，为本身和家人祈福。师兄你想想看，在一条圣河里沐浴，就能洗去统统罪过，获得神明的赐福。而如果把沐浴的地点选在两条圣河的交汇处的钵罗耶伽，结果是不是就会更加呢？想来那两个老施主特地坐船来这里升天，也是出于这类心机吧？”
玄奘的目光始终谛视着闲逛的水面，因为天气已晚，河上的沐浴者多数已经回家，只要几颗脑袋还在两种色彩的水中此起彼伏。
“师兄不成能每个处所都去拜访的，”般若羯罗淡淡地说道，“佛门弟子还是随缘的好。”
而在玄奘读过的《世亲传》中，世亲并没有远行遁藏，而是公开宣称不屑与众贤停止辩论。
世亲完成《俱舍论》后，引发很多“说统统有部”论师的反弹，他们将此看作是大逆之事，纷繁写论批驳。但是因为世亲的实际极其周到，乃至于无人能够驳斥。
玄奘垂下双眸，目光再一次投向面前的河水，他虽见多识广，却也不得不承认，恒河和亚穆纳河都是极宽的河道，是以这里的气象看上去显得更加震憾和瑰丽。
“此人本是吠舍种姓，姓曷利沙，名伐弹那，王号尸罗逸多，也不知如何回事，他的祖上竟当了国王！”
般若羯罗道：“众贤论师圆寂后，骨灰便收于那所伽蓝当中，弟子们在那片庵没罗林中为他起了个窣堵波，现在还在。四周另有乐善好施之人建立的福舍，福舍中常备珍羞和存储医药，以惠施给鳏寡孤傲和得病之人。”
本地人将这里作为圣地，想必还是有些事理的。
两名健谈的船工一起与他们聊着天——
世亲菩萨接信以后，阅知来意，晓得对方是要求本身在他身后不要对他所作之论加以破斥，使其得以传世。
曷利沙伐弹那翻译成汉语是“喜增”的意义，因此戒日王又被称为“喜增大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