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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一碗榆钱羹,一纸任命书(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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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惟清不测,“榆钱羹?”

阿榆难堪,半晌道:“如果翰林医官院和令孙都感觉没题目,我立即去做。”

安拂风怔了下,“你还要做别的?”

灵巧逞强,惹人垂怜甚么的,谁不会呢?

将榆树皮刮去内里干硬的老皮,剔除内里的苦皮,剩下的那层嫩皮,便是可食的榆白皮。灾荒年月,贫苦人家将这些嫩皮撕生长条,大锅煮上半日,便能用来充饥了。

他道:“惟清,你看到了吧?她的确是秦家女儿,又经了灭门惨痛,见微知著,颇懂民气,看着既聪明,又机灵,毫不成能是甚么无知无识的愚妇。”

她说着那些逝去的人和事,却笑容敞亮,让安拂风更是怜悯。若秦家还在,决然舍不得她受这类苦。

他公然料得不错,这就是个心机小娘子。

早在六岁那年,她就已学尽其间真谛。

沈惟清,不会是例外。

问都不须问,便知沈纶别想吃到一口弹韧有嚼劲的索饼了。

给沈老备的榆皮,天然不成能如此粗陋。取新奇榆皮被切作细丁,加水熬汁,待水熬得只剩一半时,移去柴火,滤去榆皮,便可舀汤汁和面,揉作索饼。

阿榆却笑道:“不辛苦。之前阿爹阿娘还在时,就赞过我榆钱糕和榆钱饭做得好。早知会碰到那样的事,我该多做几次贡献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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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好孙儿外和内冷,心高气傲,看谁都看不上,婚事才迟误之今。莫非真是四十年前就必定的宿世姻缘,要把他留给秦家这个灵慧机灵的小娘子去降服?

沈惟清也坐了,不紧不慢地尝着面前的饭菜。榆钱羹清鲜爽口,榆钱糕软糯暗香,榆皮素饼的确软烂了些,但榆钱饭粒粒弹韧,竟不比皇宫大内的山珍海味差。

安拂风迟疑了下,低声安抚道:“小娘子,既然沈家找到了你,生存之事就不消担忧了。非论婚事成不成,他们断不会再让你孤零零流落在外。”

安拂风道:“都……都行。少做两样,别太辛苦了。”

阿榆欠身道:“沈老,面食韧些当然更加味美,却难以克化,恐肠胃不适,故而特地煮得烂烂的。沈相若不爱吃,无妨喝一碗榆钱羹。”

安拂风便再也说不出话,有种将阿榆的小脑袋搂到怀里,好好护住她的打动。

秦小娘子的厨艺,真是没得挑。

秦小娘子不幸敬爱又可敬,安拂风深感本身有任务多多照拂,不能让她委曲着。

阿榆不接话头,只笑问道:“七娘,你想吃榆钱糕,榆钱饭,还是榆钱羹?我别的多做些,必然都比榆皮索饼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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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纶已面露追思之色,“当年我伤病交集倒在路边,又值战乱时节,大饥之年,大家自顾不暇,谁还顾得上救人?偏她爷爷前一天刚得了些榆皮和榆钱,便将榆钱和仅剩的一把米煮了两碗榆钱羹,喂我吃了两天,生生从阎王爷那边夺回了你爷爷这条小命。再厥后,我好些了,才跟沈家人一样吃榆皮索饼……”

除了沈纶点名要的榆皮索饼,还多了榆钱饭、榆钱糕,以及……榆钱羹。

阿榆道:“榆白皮涩味甚重,即便只取其汤汁揉面,也称不上好吃。但它清毒助眠,于白叟家甚有好处。如果其别人,尝个鲜便罢了,犯不着多吃这个。”

他拖长着声音道:“味儿倒是像,但太软烂了些。”

沈纶看向沈惟清。

煮熟后的榆白皮有些像粉条,但又黏又韧,是嚼不烂的,只能硬生生地大口咽下去,半截入了腹,剩的半截能够还塞在喉嗓间。

沈纶目送阿榆的背影远去,拈须而笑,却又点头一叹,很有感慨之意。

沈纶恋恋不舍地放下筷子,盯着面前卖相不佳却极是甘旨的索饼,咳了一声,方找回一代名呼应有的气势,似在细细品鉴普通,赞美地点点头,又皱眉点头。

阿榆的笑容便更加敞亮。

沈纶却笑得满脸皱纹挤成了朵朵小菊花。

从开食店,决计出传秦家灭门动静,引出沈惟清,这小娘子把挟恩图报、步步算计,几近放到了明面上。

一样的榆香,竟和先前索饼的醇厚全然分歧,味蕾似被榆钱那种细而密的暗香刹时浸润,咸鲜和清甘融会得恰到好处,如春日微风般悠缓地扫荡着,连平日有些沉闷的胸怀都为之一畅,说不出的舒缓舒畅。

沈惟清却越听越不适,“因而,所谓梦境,所谓奶名阿榆,实在都是在提示祖父当年拯救之恩?小小年纪,倒是……美意机!祖父,您信不信,这个阿榆,必然会给您做榆钱羹。”

沈纶却点头,“但行凶之人,不会晓得榆钱羹。”

只是,当她不想再装灵巧时,就轮到别人在她面跟前灵巧懂事,和顺听话了。

沈纶收了笑容,盯着她,问:“如果我就想吃一碗韧韧的有嚼劲的索饼呢?”

安拂风看了眼堕入思考的沈惟清,感觉他不但矫情,还蠢钝如猪。她不客气地将榆钱饭盛得高高的,又要来两只小碗,一只盛了羹,另一只堆了三枚榆钱糕。

阿榆顿了下,笑道:“虽有仆人,但阿娘总说,女孩儿若能学得一技之长,迟早会有效武之地。你瞧,我这不是用上了吗?”

沈惟清有拂袖而去的打动。

沈纶尝了一口索饼,绵软的面饼中萦缠着榆叶的暗香,醇厚的汤味又冲淡了榆皮的涩意,舌尖竟似被引诱了普通,忍不住又吃了一口,又吃了一口……才想起他得做点甚么。

沈纶沉着脸,勉强尝了一口。

半个时候后,一样样菜肴和糕点被端上食桌。沈惟清目光淡淡地扫过,无声一叹。

安拂风看阿榆做了这好久的菜,早已食指大动,闻言忙应了声,拉阿榆一起坐下。

沈惟清回过神,“她是……在摸索!祖父摸索她,她也在摸索祖父?”

沈惟清猝不及防,竟似被她的眼神烫了烫,有了半晌恍神。他忙垂下眸,温馨地吃着饭,再不看她一眼。

安拂风看着阿榆谙练的行动,忍不住问道:“小娘子,秦家虽离京,但总该有些积储吧?莫非你在家也要做这些粗活?”

毕竟是秦家仅存的血脉,可贵还担当了秦池的厨艺天禀,他岂能屡加难堪摸索?

阿榆接过厨役递来的榆钱,和入面粉,谙练地拌上入糖霜和香油,搓匀按实,做成榆钱糕的面坯。待面坯一枚枚放入笼屉蒸上,她又取榆钱拌入玉米面中,做起了榆钱饭。

目睹沈纶黑着脸,仿佛要砸碗的模样,阿榆觑了一眼,上前翻开汤钵,盛出一小碗榆钱羹,放到沈纶面前。

“你感觉,她出世时,母亲真的梦到做榆钱羹了?”

沈惟清微微一笑,说道:“祖父,若您执意想吃,我这便遣人前去医官院扣问。他们如果应了,明日我便去医官使家,找他家爷娘说道说道。”

沈惟清回过神时,盘中的榆钱糕竟只剩了一枚。他怔了下,抬手去夹最后一枚榆钱糕时,筷子不知如何就和另一边伸来的筷子碰了下。

沈纶本来筹办了一堆说辞,筹办再尝尝这小娘子的品性,但这口汤下去,那些说辞便再也说不出口。

沈惟清也承认,这小娘子看着毫不是甚么愚妇,却毫不承认祖父的观点。

榆皮索饼汤色浑浊,榆钱饭色彩近乎乌绿,并不养眼;倒是榆钱糕翠色晶莹,榆钱羹清澄碧绿,清爽怡人,勾得人食指大动。

这般想着时,沈纶已伸展了眉,笑道:“罢了,也算你故意。坐吧!你们也都一起尝尝。”

但非论是沈纶,还是沈惟清,若不想做违诺小人,就必须直面她的阳谋。

他道,“祖父以为她是秦家女儿,是因为她体味秦家人丁,并清楚秦家人长相?但行凶之人一样能够事前体味秦家人的人丁和各自爱好。”

翰林医官院掌供奉医药及承诏视疗众疾之事,官家和众皇族、大臣,均在其职责范围以内。医官使主管医官院,天然不敢拿老相公的身材开打趣。

沈惟清昂首,阿榆正缩回筷子,冲他展颜一笑,却如芙蓉乍绽,莹亮灿烂,灼灼眩目。

沈府厨房里,阿榆已将腕间的白木香花串取下,用缚膊束起袖子,利落地做着榆皮索饼。

“沈老,不如尝尝这个?多尝些倒是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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