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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纹枰对弈,康福赢了韦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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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也太忠诚了。你们韦氏家属宣誓不叛变天王,天王却叛变了韦氏家属。这几年来,他向来没有真正信赖过将军。前年任命将军为左军主将,乃是迫不得已。现在稍一稳定,便暴露真脸孔了。将军想过没有,五军主将,其他四人都已封王,唯独将军例外。将军受此挖苦,有何声望去统帅士卒?有何颜面对待韦氏父老兄弟?"这一句话,深深地刺痛了韦俊的悲伤处。他的心在汩汩流血,他的四肢在阵阵抽搐,好半天,他才从极度哀思中复苏过来。"兄弟,你真是一个有血性、有见地的豪杰,干王的这道号令,你说我该如何措置?""不睬睬!"康福不假思考地答复。

汉祖曾闻韩信勇,唐宗亦赐尉迟裘。

康福悄悄地一笑:"这也不可,那也不可,莫非束手待毙,做一个千古不瞑目标冤死鬼不成?我看只要这一条路了:弃暗投明!""你!?"康福"弃暗投明"的话引发了韦俊的思疑,他虎地站起,陌生人似的将康福高低细心打量一番,厉声问,"你是不是曾国藩派来的特工?""将军,你说对了。"康福安然地说,"我不叫米福,我是曾国藩曾大人麾下亲虎帐营官康福,特来为将军指出光亮大道。"韦俊大惊失容,猛地从墙上抽出佩剑来,指着康福怒喝:"大胆清妖,你竟然钻到我的衙门里来了,老子砍了你!"康福神采自如地说:"韦将军,你砍了我,就能救你的命吗?依我看,它不但不能挽救你,反倒减轻了你的罪恶。"韦俊的手软下来,寂然倒在椅子上。

"天国那个不知天王长兄次兄庸劣贪鄙,翼王就是被这两个小人架空出京的。但天王恰好要封他们为王。比来又封恤王、对王,都是洪姓后辈。洪仁玕来京不过一月,天王不顾阖朝文武反对,便封他为智囊、干王,总理朝政。一个未立寸功的白面墨客,凭甚么瞬息之间就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呢?还不是凭一个洪字。我前向在天京,听人说,天王进小天国八年之间,只到过东王府一次,足不出王宫一步,整天在后宫淫乐,不管朝政。如此昏愦的君王,将军值得为他尽忠吗?""兄弟,你不晓得,当初叛逆时,我们韦氏全族人都起过誓的,决不叛变教义,决不叛变天王,我们不能违背本身的誓词呀!"韦俊面色痛苦,看得出内心正在停止狠恶的斗争。

待韦俊分开祁门后,曾国藩叫彭寿颐将韦俊所谈的加以清算,落款叫"长毛战术",誊抄十多份,分发给湘勇首要将领。又派人将李鸿章献的安徽分府舆图给曾国荃送去,另附一封密信:

过几天,韦俊带着侄儿和几个亲信部将,由康福、杨国栋伴随,来到祁门拜见曾国藩,将那头梅花鹿的角制成的一架鹿茸作为晋见礼。曾国藩乐呵呵地收下了。与承平军交兵八年了,他们的很多秘闻都弄不清楚,韦俊是第一个投降的初级将领,且于兵戈很有一套,在扣问了一些有关当年内哄和现在天京政权的过后,曾国藩侧重探听承平军的战术。

正在对劲之际,前面林子里俄然闪出一头梅花鹿来。那鹿毛色光滑,斑纹刺眼,头上长着矗立的角,甚是逗人爱好。韦俊常常打猎,向来没见过鹿,更不消说如许都雅的梅花雄鹿了。韦俊呼喊一声,拍马冲上去,张弓便射。可惜,没射中!那鹿受此一惊,没命地奔驰。韦俊不泄气,夹紧马肚,风也似的追上来。鹿前马后,相距总在两三百步远。韦俊连射几箭都不着,他恐怕梅花鹿逃进树林中,死命追逐,那马却恰好不能超越鹿的速率。眼看前面真的现出一座丛林,韦俊急起来,又射一箭,仍不着。正在绝望之际,草从中俄然飞出一镖,正中梅花鹿的后颈。那鹿四蹄挣扎几下,倒在一棵树下不动了。韦俊看在眼里,高喊:"好镖!好镖!"这时,只见草丛中走出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背上背着一个蓝布包,面带浅笑地朝韦俊走来。韦俊上马,对着男人大声说:"兄弟,了不起,你真是一个神镖手!"那男人客气地说:"将军嘉奖了,这只是偶尔碰中罢了。将军身后猎物如许多,才真恰是神箭手哩!"韦俊见男人身怀绝技而如此谦逊,甚为恭敬,双手提起死鹿,说:"兄弟拿回家去吧,光这对鹿角便能够卖得百把两银子了。"男人忙推开死鹿:"将军说那里话!这头鹿明显是将军的猎物,小人岂敢妄取。"韦俊内心更加佩服,诚心肠说:"兄弟,看你这身打扮,也不像有钱人,这头鹿拿回家去,能够保一家人几个月的用饭,但对我来讲,可有可无,你就不必推让了。"男人说:"小人孤身只影,无家无室,用不着拿死鹿去换银子。如果将军硬不肯受,我和将军将此鹿驮回城里,一起献给韦将军如何!"韦俊一惊,问:"你认得韦将军?"  "不认得。"

"韦将军,传闻你们守城很有一套。"曾国藩和蔼地笑着说,仿佛一个刻薄慈爱的父老。

韦俊叮咛宰鹿接待米福。杯盏之间,韦俊晓得米福不但精于镖法,且于拳剑刀棍样样精熟,非常爱好。吃完饭后,又特地留住米福下围棋。米福从蓝布包里取出一盒围棋来,韦俊立时被棋盒上那条穿云破雾的银龙所吸引。米福翻开棋盒,取出几粒子来。韦俊接过棋子,摸摸掂掂,眼中射出诧异的光彩。

"兄弟,你也不是外人,你看看,可千万不要传出去。"康福接过云马文书来,看上面写着:"遵天王圣谕,着左军主将韦俊,当即回京述职,不得耽搁。"下钤一长方形云龙边纹印:钦命文衡正总裁建国精忠智囊顶天扶朝纲干王洪仁玕。上面盖着一颗三寸见方的大印:旨准。

公然是一派江南好春光:清溪河碧波泛动,两岸杨柳叶暗,桃李花明,黄鹂欢啼,紫燕轻飞,江风阵阵,吹面不寒,细雨飘飘,沾衣欲湿。韦俊一时髦起,扬起马鞭子,那马飞也似的奔驰起来,穿过清溪镇,跨过五溪桥,不知不觉地进入了九华山空中。近看浓绿劈面,眺望山岳郁郁苍苍,韦俊连日来的积郁顿时散去,兴趣极高地与侄儿打起猎来。韦俊箭法好,坐下又是千里挑一的神驹,凡在他的射程内的飞禽走兽,几近没有幸运逃脱的。午后,亲兵的马背上载满了羚羊獐兔,喜气洋洋地往回转。

"要我敏捷回京。"韦俊的声音不太安闲。

"兄弟,你如何说出这类话来?"韦俊惊骇地瞪起眼睛,死盯着康福。

"有告急军情?"康福摸索着问。

"那里,那里!将军运子,入迷入化,本日偶失一局,岂能轻言'输'字。若将军有兴趣,明晚再下如何?""最好,最好。"韦俊欢畅地说,"你若不嫌弃,就住在我这里。你这身技艺,池州府里少有人可及。过几天立了军功,我汲引你做师帅、军帅。"*******************************************本来这米福就是康福。他与杨国栋二人带着几个亲兵,奉曾国藩之命,悄悄来到池州城外,已有些日子了。那天窥视韦俊外出打猎,便尾随厥后,乘机行动,刚巧梅花鹿帮了忙。康福跟从韦俊进了城,杨国栋带着亲兵仍住城外。亲兵迟早收支,与二人互通声气。

康福看毕,把云马文书放到桌上。二人都偶然再下棋。康福问:"韦将军,文书上并没有囚禁的意义,你何必如此焦心。""兄弟,你不晓得这中间的秘闻。"韦俊感喟道,"丙辰六年十一月,我困守武昌孤城四个多月后,终因粮尽援绝,不得已退出。事隔三年多了,前一贯传闻干王要清查任务,思疑我是因兄长被诛而成心放弃武昌,要我回京向天王陈述战事的颠末。""有这等事!"康福惊道,"小人在江湖上,到处传闻将军功高盖世。天国三克武昌,有两次的批示者便是将军。论功绩,天国将官中难找获得几个;何况事过三年,还提它何为!这干王何故非要与将军过意不去。""究实在,也不是干王的主张,美满是天王长兄信王、次兄勇王成心谗谄。韦氏家属只剩我和以德二人,以德年幼不更事,信王勇王必欲置我于死地而后快。"韦俊木然坐在棋枰劈面,忧心忡忡。

"回禀大人,"韦俊欠身答,"我们守城有句话,叫做守险不守陴。即精锐职员不聚在城内,而在城外要塞守御。比如守武昌时,就在花圃、蛤蟆矶筑垒;守安庆,则在集贤关筑垒。"曾国藩一怔,看来安庆的关键在集贤关。这真是一句相称首要的话。

二人不再说话。纹枰对弈,静观默思,四周一片阒寂,唯一的响声,是棋子叩在木盘上所收回的铿锵声音。韦俊的棋艺,使米福内心奖饰不已;而米福,则更使韦俊暗自佩服嗟叹。三局下来,韦俊一胜二负。他利落地承认输了。

"你们惯用的阵法是甚么?"曾国藩又问。

五更未到,韦俊就醒了。近一个多月来,他常常都如许,每到这时,贰内心就生收回模糊痛苦。四年前,天京内哄,韦俊的二哥北王韦昌辉惨遭殛毙,韦俊在武昌城里吓得心惊肉跳,常觉不测之祸就要来临头上。幸亏他与翼王石达开很要好,翼王厥后入京主持朝政,在天王面前极力奖饰韦俊能征惯战,功绩赫赫,又公开叫韦俊上一道奏章给天王,表示果断拥戴天王诛杀韦昌辉,誓死尽忠天王,又将三岁的儿子送到天京作人质。如许才获得天王的信赖,不再连累到他的头上。韦俊终究安下心来。客岁天王重新调剂军事带领个人,任命他为左军主将。韦俊感激天王对他的信赖,要从心底深处抹掉韦氏家属不幸的旧事,尽力去争夺本身此后的出息。但本年来,很多事情使韦俊又陷于忧愁当中。先是五军主将中的其他四人,一个接一个地封王。中军主将蒙得恩是天王最宠任的人,在朝廷中搀扶朝纲,封赞王,他不能说甚么。陈成全、李秀成军功卓著,全军佩服,封英王、忠王,韦俊也没有定见。但李世贤插手叛逆时,不过才十来岁的娃娃,这些年军功平平,封右军主将犹不敷格,现在竟然也封侍王了。而他,始终只是一个"义"。论功绩,别的不说,单是两次下武昌的功劳,就让李世贤远远不及;论资格,癸好三年,韦俊就受封国宗爷,赏穿黄袍,而李世贤只是一个浅显圣兵。李世贤凭甚么封王?莫非因为他是李秀成的堂弟;而本身不能封王,是否也因为是韦昌辉的胞弟?想到这里,韦俊浑身发冷,感到前程一片阴暗。比来,从天京传来动静,说天王族弟干王洪仁玕要究查他丙辰六年丧失武昌的任务,拟撤消他左军主将之职,召回天京。韦俊内心想,本身在天王心目中另有点职位,仰仗的就是部下八千后辈兵,倘若召回天京,分开了弟兄们,则如同鱼儿分开了水,成为别人砧板上的菜了。江南大营的溃败不但没有给韦俊带来欢乐,反而使他又增一分惊骇。战事倒霉,天王要用他,一时还不会动手;打了败仗,力量薄弱,就会想到要剪除异己了。丙辰六年的内哄,不恰是产生在踏破江南大营以后吗?他每天忐忑不安,也曾悄悄想过,大丈夫岂能眼看着报酬刀俎,己为鱼肉,而不思行动?但如何行动?学当今的翼王出走边徼,还是学前明的闯王遁入佛门?他感觉都不好。天已放亮了,韦俊仍然心烦意乱。他起床,推开窗门。恰是暮春季候,长江南岸的池州府草长莺飞,春意盎然。他想城外的春意必定会更浓,因而叫起侄儿韦以德,带着几个亲兵,背上弓箭,跨上战马,悄悄地出了城门。

"这是如何回事?"康福大惊。

第二天,杨国栋陪着韦以德分开了池州府。池州府距祁门不到三百里,骑马一天的路程。第三天,杨国栋又陪着韦以德兴高采烈地回到了池州。以德向叔父论述了曾国藩如何地倾慕敬慕,如何地推诚相待,并承诺韦俊部下的八千后辈兵,仍全数归他统带,不撤不换,这点最让韦俊放心。以德又带来了曾国藩赠送的两件礼品:六两长白隐士参送给韦俊,一斤洞庭藕粉送赐与德,均为御赏。韦俊大为打动。

"米福,你这棋子非比普通,不是平常之物啊!"韦俊出身大富,见多识广,虽说不出此棋的很多佳处,但见其光彩质地,已知它的代价。米福凑过脸去,小声说:"不瞒将军,这盒棋是前明宫中的御用之物。""噢!"韦俊又拿起几枚棋子,细细摩挲,瞪大双眼看着,"如何会到了你的手里?""将军,容米福今后渐渐禀告。久闻将军乃义兵中围棋妙手,彻夜陪将军围几局如何?"韦俊心想,他不奉告我,也许是不平我的棋艺,彻夜就请看看我的手腕吧!

笔迹刚毅谨慎,韦俊之前见过曾国藩的字,知不是捏造。他卷起条幅,好久不说一句话。康福在一旁耐烦等着,渐渐地将棋子收好,装进紫檀木盒里,双手递给韦俊说:"将军不必急,再从长计议,这盒棋和字请收好。曾大人要我多多请安,他情愿和将军交个棋友、诗友。我走了。"康福说罢,迈步向门口走去。

一阵急驰过后,韦俊回顾看九华山已在昏黄当中,俄然想起了唐朝大墨客王维的名作,遂在马背上大声吟诵起来:"风高角弓劲,将军猎渭城。草枯鹰眼疾,雪尽马蹄轻。才过新丰市,忽到细柳营。回看射雕处,千里暮云平。"韦俊感觉,现在的本身,恰是王维笔下的阿谁将军,不由感慨起来:人生有此一日之乐,即不枉活活着上了。

男人笑道:"小人久闻韦将军是天国的名棋手,小人平生只好下棋,特到池州府来找韦将军对局,这头鹿恰是一个见面礼。烦将军带路,引我去拜见韦将军。"韦俊欢畅起来,问:"兄弟叫甚么名字,那边人氏?"男人答:"小人叫米福,湖广人,多年来浪迹江湖,以棋会友。"韦俊满脸堆笑地拉起米福的手说:"兄弟,我就是韦俊。本日真是天父安排我们在此见面。""您就是韦将军,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刚才多多冲犯。"米福刚要下跪,韦俊一把拉住。二人说谈笑笑,一起进了池州府。

凌烟台阁方新构,杞梓楩楠一例收。

圣主复兴迈盛周,连翩方召并公侯。

"韦将军。"康福换上了平和的腔调,诚心肠说,"请你息怒,临时不要理睬我的身份,你沉着想一想,我刚才说的这些话对不对?"韦俊不作声。康福持续说下去:"韦将军,你那天不是问我,围棋是如何到了我的手吗?我明天奉告你吧!我一个浅显老百姓,哪有能够获得前明御用之物。这副围棋是曾大人的,当今皇上亲手犒赏与他。他久慕将军棋艺,特地要我将这副棋子送给你,和你交个棋友。"  "有这事?"韦俊非常惊奇。

五 纹枰对弈,康福赢了韦俊

兹派降人韦俊带所部前来援助。此等贼匪,逼迫无法才降我,其性几次无常,终不成重用。然分化崩溃,自古以来为制胜良策,望弟长于应用;且此辈久在贼中,深知贼情,用之制贼,可谓以毒攻毒,关键在严加把握也。韦俊之部,宜放在前沿打四眼狗之救兵,令其火并。另据韦俊供,安庆之贼,精锐在集贤关,切切重视。

"人数太少,难成气候。"韦俊又点头。

"哈哈哈!"康福猖獗地笑了起来,韦俊忙用手捂住他的口。

"再不然,改换门庭,投奔朝廷。"康福想了想,说。

这天深夜,一个前胸绣有"两司马"字样的精干信使,叩开了池州府东门,一溜烟直奔主将衙门,看上去一副千里奔驰、风尘仆仆的模样。此人将一封印有云朵飞马的信函,交给主将衙门的亲兵。这类印有云朵飞马的信函,在承平军中唤作云马文书,是一种特急的首要文书。各驿站接到这类文书后,不管白日黑夜,刮风下雨,都要加盖印章,当即投到下一站。亲兵见信函上盖着沿途二十几个驿站的印章,一一考证无误,便开了一个回条。那两司马接过回条,拨马便走,并没有留下一句话。

"常用阵法有四种。"为讨曾国藩的欢心,韦俊滚滚不断地详细谈开来,"一是牵线阵。行军时步队按一条线行进,有敌情时,首尾蟠屈勾连,瞬息会合,相互救济。二是螃蟹阵。三队平列,中队人少,两翼人多,形似螃蟹,能够随时变阵迎战。三是百鸟阵。以二十五报酬一小队,全军分红数百个小队,漫衍如散星,使敌惊奇,然后俄然打击,常可取胜。四是伏地阵。在遇敌追到山穷水尽的境地,忽一旗偃,千旗齐偃,转刹时全军都贴伏地上,寂不闻声;然后一旗举,千旗齐立,全军从地上爬起,按灯号指导,如风涌潮奔,向敌军反攻,转败为胜。"曾国藩内心悄悄吃惊:本来长毛并不简朴,畴前总以乌合之众视之,难怪常常吃败仗。百鸟阵、伏地阵,不见于前人兵法中,真是了不起的缔造。曾国藩大要上没有任何窜改,持续问:"另有一些甚么体例?"韦俊极力思考,想了一会,说:"之前我们常用的,另有以进为退的战术。每当要撤离一地时,必连日出队,兵戈不息,进步几十里,逼近敌营下寨,使敌不疑。到了安插完整,俄然一夜之间安然撤退。当撤退时,必在城墙上或立草人,或立木桩,上顶竹帽;白日遍插旗号,早晨虚张灯火。"曾国藩想起那年石达开一夜之间撤离南昌时,恰是用的这个战术,内心说:"这些个长毛,决不成等闲视之。"谈了这些大过后,韦俊又对曾国藩谈了些承平天国内部的烦琐称呼,如天王的话称圣谕,东王的话称诰谕,翼王的称训谕,英王的称金谕,干王的称宝谕,勇王的称瑞谕等;又如王长女称天长金,二女称天二金,丞相子称丞公子,丞相女至军帅女皆称玉,师帅女至两司马女皆称雪等等。曾国藩和世人听了哂笑不已。

神威欲挟雷霆下,大业常同江水流。

"学翼王,另树一帜!"康福很快指明第二条前程。

"曾大人思贤若渴,惜才如命,将军不但是棋艺受曾大人正视,曾大人更敬佩的是将军带兵兵戈之大才。""我打死他部下第一号大将,他不恨我?""那里的话!曾大人恰是今后看出将军超群的才气,他特地要我向将军请安,若将军献池州府投奔朝廷,曾大人将奏请皇上,授将军总兵衔。""这怕是不成能吧,我的军队杀死湘勇何止千百,他曾国藩能不记仇?""曾大人想的是国度大局,从不计小我恩仇,不信,请将军看这个。"康福说着,从蓝布包里取出一副字来,"这是曾大人送给将军的。"韦俊展开。这是一张条幅,上首写"韦俊将军钧正",下首题"涤生曾国藩"。中间一枚鲜红的印章,衬出两个清楚的白文:涤生。中间题着一首七律:

"将军,不是小人多言,谗谄将军的,名为信王勇王,实在就是天王。天王对将军一家太不公道了。"康福满腔义愤地站了起来,"小人听人说,北王当年与天王结为异姓兄弟,毁家叛逆,百口长幼一百余口都插手了义兵,从金田打到天京,克服攻取,出世入死,其功不在东王之下。东王逼天王封万岁,当时北王正在江西督师,天王手诏北王、翼王、燕王回京勤王。北王杀东王,乃奉诏行事,名正言顺。谁知事情闹大了,天王却委过于北王、燕王,杀二王来停歇内哄,这已是大大的缺德。而后,又定东升节,封幼东王,而将北王亡灵打入天国,使天国数十万两广老弟兄心寒齿冷。如此天王,岂不太无私残暴?"康福这几句话,说到韦俊的内内心去了。他热泪盈眶,甚为打动,以手表示康福坐下来,小声点。康福坐下,抬高声音持续说:"现在,他觉得清妖江南大营溃败,天下坐稳了,又要来算计将军了。天下有如许的事理吗?将军,依小人看,这天王早已不是金田叛逆期间的传道先生了,他煞费苦心为洪氏一家一族谋私利,而不顾当年冒死从他叛逆的数十万兄弟姐妹的好处。将军,你内心莫非还不明白吗?"韦俊望着康福不作声,多年来内心想的,本日由康福嘴里痛快淋漓地说出,他感到非常的舒心。

"那你为何要送给他呢?"

康福在韦俊主将衙门一住半月。白日与韦俊一起讲兵法,谈技艺,巡查戍守,夜晚二人闭门对弈。韦俊非常正视康福,康福亦各式曲奉韦俊,二人成了莫逆之交。康福故意,常趁韦俊不在的时候,细细浏览承平军的来往文书。当时承平军的文书档案办理不周到,在外带兵的将领就更涣散。康福恰好钻了这个空子。不久,康福把这些环境都体味得一清二楚了。池州城外,杨国栋密切共同着,再次发挥他的乱真绝技。

亲兵将云马文书送到韦俊卧房。卧房里灯火敞亮,韦俊正在与康福聚精会神地对弈。他分开棋枰,将文书放在烛火边,渐渐地化开胶封,从中取出一张纸来。一会儿工夫,韦俊的脸便变了色,呆站着,好久回不过神来。康福将这统统都看在眼里,悄悄地走过来,体贴肠问:"这么夜深了,那里来的函件?""天京来的。"韦俊回过甚来,神采愁闷。

"天国军律:违令者斩。"韦俊摇点头。

"将军在外日久,回京住几天也好。""兄弟,你那里晓得,此番回京,就会被人囚禁,再也出不来了。"韦俊的面庞更懊丧了。

此时,陈成全正率兵五万来救安庆,曾国荃向祁门垂危。曾国藩命韦俊率所部渡江援安庆,另派湘勇进驻池州。

"等等!"韦俊叫住,"康营官,这是件性命攸关的大事,不能有半点草率,我一向听的只是你一面之词,并没有见过曾大人的面,叫我如何拿得定主张!""将军要见曾大人?"康福镇静地说,"那轻易,我陪将军去!""不!"韦俊摆手,"让以德跟你去吧!""也好!不过,"康福说,"以德是将军的侄子,将军对他的生命安然,能够会不放心。如许吧,我留在将军身边作人质,别的再安排人陪小将军去如何?""那太委曲你了!"韦俊明显被康福的诚意所打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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